第5章 (2-1)

“我们已经进入市中心区域，预计五分钟后抵达艺术馆。”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地播报，像一个人工智能导航。

晓雨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此刻的他有种格外认真的可爱。“这些就是你准备的资料？”她指了指平板。

“是的。”江辰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身体微微转向她，将平板稍稍倾斜，便于她观看，“分形几何，简单来说，是研究在不同尺度下呈现自相似性结构的数学分支。它存在于自然界的许多领域，如云朵、海岸线、雪花……”

他的讲解清晰而精准，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放大那些精美而奇异的图形——曼德博集合的无限细节，科赫雪花的递归生成，蕨类植物的迭代函数。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修长的手指上，那些冰冷的数学概念经由他平缓的语调叙述，仿佛也带上了某种奇妙的韵律。

晓雨听着，目光却不时从屏幕移到他脸上。她注意到他讲解时，镜片后的眼睛会微微发亮，那是纯粹沉浸在知识愉悦中的光芒。她也注意到，当车子偶尔转弯或颠簸，他的手臂不经意碰到她时，那光芒会短暂地晃动一下，语速会有几乎无法察觉的片刻迟疑。

他或许在用他熟悉的方式构建安全感，晓雨想。用数学作为锚点，固定住这场驶向未知约会的航船。

艺术馆门口果然人头攒动。江辰一下车就微微蹙起了眉，像是面对一组嘈杂的干扰数据。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位，将晓雨与拥挤的人群隔开一小段距离。

“预计参观人数偏差值在可接受范围内，”他像是在对晓雨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但局部密度过高。建议采用逆人流方向参观路径，以优化体验。”他调出艺术馆的平面图，快速规划了一条路线。

“听你的。”晓雨点头。跟着他，仿佛跟着一个活的算法，总能找到最优解。

馆内光线幽暗，展品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散发着理性与美感交织的魅力。江辰的规划卓有成效，他们确实避开了最拥挤的几个区域。他走在晓雨身侧半步的位置，既不至于太近让人不适，又能在人流涌来时及时护住她。

在一个展示“黄金分割与古典雕塑”的展厅，他停在一尊阿波罗雕像前。 “φ，约等于1.618，这个比例被认为在视觉上最为和谐。”他指着说明牌，“它的无处不在，从帕特农神庙到向日葵种子排列，暗示了某种宇宙的底层数学美学。” 晓雨看着雕像完美比例的面容，又看看身边正在认真分析数学之美的江辰，忽然觉得后者更吸引她。

“你觉得这种美是客观存在的，还是人类大脑主观赋予的？”她问。

江辰思考了一下，“两者皆有。数学规律是客观的，但人类对它的感知和欣赏，涉及认知神经学和心理学范畴，存在主观成分。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例子，“就像某些情感反应，其触发机制或许可以量化分析，但个体体验是独一无二的。”

他居然主动提到了情感。晓雨的心轻轻一跳。

他们走到一个互动展区，屏幕上实时生成着绚丽的分形图案，随着参观者的手势操控变幻无穷。 “试试？”晓雨提议。 江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他的手指在感应区谨慎地移动，屏幕上的曼德博集合随之优雅地旋转、放大，揭示出无限嵌套的精细结构。他的表情渐渐放松，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着迷。

“很奇妙，不是吗？”晓雨看着屏幕上不断涌现的瑰丽图案，“无论放大多少倍，都能看到相似的复杂结构，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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