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5日的课表 (2-1)

海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还没散去，林深在颠簸中睁开眼。驾驶舱的应急灯只剩微弱的闪烁，赵雷趴在控制台旁，空眼窝里的粉笔不知何时掉了，残留的血痂在灯光下泛着暗褐。舱壁上“它们怕光”的血字被海水浸得模糊，只剩“光”字的最后一笔还清晰，像根指向船尾的细针。

“赵雷！”林深扑过去，手指探向队长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还在，只是体温低得像块冰。他刚要去摸急救包，指尖却碰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从赵雷校服口袋里露出来一角。

是张泛黄的课表。

纸边被海水泡得发卷，上面用蓝墨水写着“大昌一中初三（3）班 1998年7月”，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学生刚学写字时的笔迹。林深展开，课表上的日期赫然标着“7月15日”，每节课的科目旁都用红粉笔打了勾，最后一节数学课的位置，还画着个小小的校徽，波浪线的纹路里渗着暗红，像干涸的血。

“最后一节……数学。”林深的喉结发紧，想起陈教授说过的话——1998年7月15日，大昌一中失踪当天，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他的目光往下移，课表最下方有行小字，用铅笔写的，几乎被海水晕成了灰：“李老师说，写完这道题就下课。”

“题？”林深猛地抬头，看向碎掉的声呐屏幕。残留的线路还在冒火花，火花映在积水上，竟在水面上晃出了一道模糊的公式——和之前黑板上那道物理题一模一样：“已知海水密度为1.03×10³kg/m³，求3000米深处的压强……”

原来不是巧合。从声呐扫到校舍，到通讯器里的粉笔声，再到赵雷口袋里的课表，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这道题。

“老林……”赵雷突然哼了一声，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向驾驶舱的角落。林深顺着看去，那里堆着些从维修舱带出来的杂物，其中有个生锈的铁盒，盒盖没关严，露出半本作业本。

他爬过去打开铁盒。作业本的封面上写着“王磊”，纸页已经发脆，上面全是抄题的字迹，从物理公式到数学定理，密密麻麻，最后一页却只写了一半——正是课表上提到的那道物理题，答案的位置画着个问号，旁边用红粉笔写着：“没写完，不能下课。”

是表哥的作业本。

林深的手开始发抖。他突然明白，这所“海底学校”根本不是在“困住”他们，是在“留堂”——1998年7月15日那节课没上完，李老师就没让任何人离开，连校舍带学生，一起拖进了深海。而他们这些闯入者，被当成了“迟到的学生”，要陪着补完这节课。

“哗啦——”

舱门突然被风吹开，海水涌进来，带着股熟悉的粉笔灰味。林深抬头，看到船外的海水里，无数张课表正飘着，有的写着“1998.7.15”，有的没写日期，却都在最后一节数学课的位置画着校徽。而那些无脸学生的手里，也都拿着半截粉笔，在海水中写着题，字迹歪歪扭扭，却始终重复着同一道题——求3000米深海的压强。

“要写完……才能走……”赵雷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挣扎着抬起头，空眼窝对着窗外，“我之前在维修舱……看到课表了……李老师在等答案……”

林深抓起王磊的作业本，又看向自己手里的校徽——波浪线的红光已经很暗，却还在微微跳动。他突然想起陈教授说的“校徽是钥匙也是锁”，想起舱壁上的血字“它们怕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如果这道题的答案，就是打开“锁”的钥匙呢？

他扑到控制台前，不管还在冒火花的线路，抓起笔在纸上演算。海水漫到腰际，水洼里的倒影又出现了，这次却没再抓他的脚踝，只是举着粉笔，在水面上写着数字，像在给他提示。

“1.03×10³kg/m³ × 9.8N/kg × 300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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