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的冬日,难得透出几分慵懒的暖意。阳光斜斜地穿过“听雨轩”茶馆二楼雕花的木窗棂,在油腻的八仙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里浮动着劣质茶叶的涩香、呛人的旱烟味儿、瓜子壳的焦香,还有鼎沸人声蒸腾出的汗气,混杂成一股市井特有的、喧嚣而温吞的暖流。
二楼靠窗的雅座,位置极佳,能将楼下大堂的热闹尽收眼底,又保持着几分疏离。张启山一身深灰呢料长衫,坐姿依旧如松,只是肩背处隐约可见包扎的轮廓。他面前一杯清茶早已凉透,氤氲散尽,只剩几片墨绿的叶子沉在杯底。他垂着眼,指间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小小的、被压得扁扁的烟头。那烟头过滤嘴的部分,浸染着深褐近黑的陈旧血渍,边缘磨得起了毛边,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却被他捻得异常缓慢而专注,仿佛在盘磨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玉。窗外喧嚣的市声,似乎都被隔绝在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壁之外。
邻桌的二月红,一身素净的月白锦袍,纤尘不染。他姿态优雅地执着一只青花瓷盖碗,碗盖轻刮着碗沿,发出极细微的清响。袅袅热气升腾,模糊了他俊美无俷的眉眼。他的目光看似落在碗中沉浮的茶叶上,又仿佛穿透了茶汤,落在虚空的某一点。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宽大的袖口垂落,掩住了袖中紧握着的一只小巧螺钿胭脂盒。那盒子边缘磨损得厉害,被他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如同抚过易碎的梦境。
齐铁嘴坐在稍远些的角落阴影里,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灰败,裹在一件半旧的棉袍里,显得格外清瘦。他面前没有茶,只有三枚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古铜钱,被他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拨弄着,发出轻微而单调的磕碰声。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敲在腐朽的木头上。
霍锦惜独自倚着朱漆剥落的栏杆,一身墨绿织锦旗袍衬得她身姿玲珑。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袅袅,模糊了她望向楼下戏台的眼神。那眼神里少了平日的精明锐利,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倦怠和空茫。吴老狗坐在她旁边一张矮凳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怀里抱着一只温顺的黄狗,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狗头,眼神有些发直。狗五爷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沉默的躯壳。
楼下的喧嚣陡然拔高了几分。只见大堂中央那方小小的木台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猛地一拍醒木!
“啪!”清脆的响声压过了堂内的嘈杂。
“列位看官!今儿个,咱不说那三国水浒,也不讲那西游封神!”说书先生嗓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神秘感,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单表那长沙城里,近些时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桩奇事、一桩悬案!那九门巨擘,跺跺脚长沙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前些日子为何齐齐失踪?又为何个个带伤而回?那城外乱葬岗夜半的青光冲天,又是何方神圣显圣?”
茶馆里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小小的木台上,充满了好奇与窥探的欲望。
“话说,那奇女子,来历成谜,如同天降!”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手臂夸张地挥舞着,“身怀异宝,名曰‘青铜罗盘’,能通鬼神,能测吉凶!她闯入九门,搅动风云,看似柔弱,却每每于绝境之中,做出惊世骇俗之举!”
雅座上的众人,动作几不可察地同时顿了一下,张启山捻着烟头的手指,停住了。指腹下的粗糙触感,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冰冷的指尖。那“青铜罗盘”四字,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冰壁。
二月红刮着碗沿的手,悬在了半空。青花盖碗里的热气氤氲着他低垂的眼睫,袖中的胭脂盒仿佛变得千斤重。
齐铁嘴拨弄铜钱的手指僵住,其中一枚布满裂痕的铜钱,因他指尖的微颤,在桌面上轻轻跳动了一下。
霍锦惜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眼神更加空茫。吴老狗抚摸着黄狗的手,力道重了几分,惹得黄狗不安地呜咽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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