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感的延续08 (3-1)

录音棚的中央空调又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贺峻霖盯着调音台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声波，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监听耳机的耳罩——那层黑色海绵已经被磨出了淡淡的毛边，是过去三年里无数个熬夜改方案的深夜，被他反复攥在掌心焐热又冷却的痕迹。桌上的冰美式早已失了温度，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在乐谱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恰好遮住了副歌部分他用红笔标注的“转音优化”。

贺峻霖：“这里还是太硬了。”

贺峻霖摘下一只耳机，声音里还带着反复听歌留下的沙哑。

贺峻霖：“副歌从降B转升C，衔接会更顺，你听。”

他伸手按了下回放键，旋律重新在密闭空间里流淌，指尖在调音台上轻轻点着节拍。

贺峻霖：“这里的气口如果再放宽半拍，听众的记忆点能再突出些，也更贴歌词里‘落空又回暖’的感觉。”

他说话时没回头，却能清晰捕捉到身后转椅滑动的声音。以往这个时候，严浩翔早该凑过来，手指戳着乐谱上的红圈反驳“升C太高，现场稳不住”，然后从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草稿纸，飞快地画上新的和弦走向，两人往往要争到调音师老周抱着保温杯进来催“再吵就赶不上食堂的糖醋排骨”，才能在满桌的咖啡罐和乐谱里定下个大概方向。

但今天，贺峻霖等了三秒，没等到熟悉的反驳。他转过身时，正看见严浩翔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黑色边框上轻轻敲着，节奏急促又克制，像是在反复确认某条信息。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在他染成浅棕的发梢上镀了层细碎的金光，却没照进他垂着的眼底——那里沉着一片贺峻霖从没见过的暗。

严浩翔：“林姐说按原方案来。”

严浩翔终于抬起头，声音比平时低了半个度，手指还捏着手机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严浩翔：“她早上发的消息，附了市场调研数据，说原调的受众接受度比升C高17%，改调会增加传播风险。”

贺峻霖的指尖猛地顿在调音台上，刚到嘴边的话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林姐——公司上个月刚挖来的音乐总监，之前在主流唱片公司做过五年市场企划，说话永远带着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像一把裹着棉絮的尺子，软乎乎地就能把人所有的反驳都堵回去。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那首歌的副歌明明可以更好的——去年冬天在练舞室，严浩翔抱着吉他坐在窗边，窗外飘着细雪，他哼出这段旋律时，还笑着说“要像热可可上的棉花糖，软乎乎地裹着人”，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冷冰冰的“17%”？

贺峻霖：“可是我们上次试唱的时候。”

贺峻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涩，他想提粉丝线上问卷里“副歌差点记忆点”的反馈，想提老周说“升C更有张力”的建议，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

贺峻霖：“……好像不是这样的”。

严浩翔没接话，只是把手机揣回黑色工装裤的口袋里，转身走向录音间的玻璃门。他的背影比平时挺得更直，却少了些往日的自在，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肩膀。贺峻霖看着他拉开玻璃门，冷风从门缝里漏出来，吹得桌上的乐谱哗啦啦地响，最上面那张的红圈里，“转音优化”四个字被风吹得微微卷边，像个委屈的小拳头。

录音棚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嗡鸣和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贺峻霖低头看着那张被水珠晕开的乐谱，上面还留着严浩翔上次画的小标记——在副歌开头的音符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用铅笔写着“再暖一点”。他记得那天严浩翔还抢过他的笔，在小太阳旁边画了个更小的小人，说“等这首歌发了，要在演唱会上唱给粉丝听，让大家都能摸到这份暖”，那时候严浩翔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怎么现在就暗下去了呢？

贺峻霖：“那先按原方案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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