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药 (3-1)

凌霄宗的医堂位于主峰东侧，环境清幽，药香弥漫。玄砚被安置在最里间的一处静室，四周设有结界，既防止她逃走，也阻隔外界打扰。

公冶湫日夜守候在榻前，已经过去了整整四日。那只小黑猫在第二天清晨终于化回人形，但依旧虚弱不堪，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当她清醒时，总是沉默地望着窗外，异色双瞳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潭死水。

最让公冶湫忧心的是，玄砚拒绝服用任何药物。

“这是师尊特配的汤药，能缓解你经脉中的蛊虫余毒。”公冶湫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递到玄砚面前，“喝一点好吗？”

玄砚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必。”

公冶湫急得眼圈发红：“你已经虚弱成这样，再不服药，伤势会加重的！那些蛊虫虽被引出，但余毒仍在侵蚀你的经脉...”

“与我何干。”玄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生死有命。”

公冶湫怔住了。她看着玄砚苍白如纸的侧脸，那双异色眼眸中盛满了千年风霜也磨不灭的傲骨，却也藏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这一刻，公冶湫突然明白，玄砚不是在抗拒治疗，而是在抗拒活着本身。

“是因为...那个故人吗？”公冶湫轻声问道，小心地观察着玄砚的反应。

玄砚的睫毛微微颤动，但没有回答。

公冶湫放下药碗，在榻边坐下：“能和我说说她吗？那个让你如此痛苦的人。”

静室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良久，玄砚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说什么？说我们曾并肩看尽世间繁华，说我们曾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还是说她如今恨我入骨，欲置我于死地？”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世间情爱，不过如此。”

公冶湫的心猛地一痛。她想象不出是怎样的伤害，能让一个活了千年的妖族如此心灰意冷。

“不是所有的情爱都是这样的。”公冶湫坚定地说，“至少...我对你的不是。”

玄砚终于转过头，异色双瞳直视公冶湫：“你对我？一个才相识不久的人类，对一个非我族类的妖族？”她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了解我什么？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鲜血？知道我心中藏着多少黑暗？”

公冶湫毫不退缩地迎上她的目光：“我知道你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无辜；我知道你在痛苦中仍保持尊严；我知道你...”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是我见过最美最特别的存在，无论是人是妖。”

玄砚怔住了，千年来的记忆中，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些修仙者要么畏惧她，要么想除掉她，要么像明渊真人那样虽然公正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而公冶湫...这个看似天真单纯的少女，却一次次打破常规，闯入她冰封的世界。

“你不懂。”玄砚最终只是淡淡地说，再次转过头去，“把药拿走吧。”

公冶湫看着那碗渐渐变凉的汤药，心中焦急万分。医师说过，若今日再不服药，玄砚的经脉可能会永久受损，甚至危及性命。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闯入公冶湫的脑海。她的脸瞬间涨红，心跳加速，但看着玄砚虚弱的样子，她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玄砚。”公冶湫轻声说，端起药碗含了一口汤药，然后俯身靠近玄砚。

玄砚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公冶湫的唇已经贴了上来。温软的触感让玄砚浑身一僵，苦涩的药液通过唇齿相接处缓缓渡入她的口中。公冶湫的手轻轻托住她的后颈，防止她挣脱，动作却异常温柔。

玄砚本该推开这个大胆的人类少女，但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僵在那里，任由公冶湫将汤药一口口渡入自己口中。那药的苦涩仿佛不再难以忍受，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甘甜。

就在最后一口药液渡完时，静室的门被推开了。

“湫儿，为师来看看...”明渊真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公冶湫慌忙直起身，嘴唇还带着药液的湿润，脸颊红得如同晚霞。玄砚也罕见地露出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用衣袖擦拭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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