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光 (4-1)

破庙中的长夜似乎永无止境。玄砚蜷缩在角落，身体因痛苦而不停颤抖。白墨留下的那一击虽未致命，却在她的心口留下了一道无形的伤口，比任何肉体创伤都要深邃。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右眼依旧灼热难忍，经脉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但所有这些痛苦，都比不上心中那片因白墨的恨意而荒芜的土地。

几千年的寻找，等来的却是这样的重逢。

玄砚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触心口。那里已经愈合，但记忆中那只穿透胸膛的利爪带来的冰冷触感依旧清晰。白墨的眼神——那双曾经盛满温柔与爱意的深紫色眼眸，如今只剩下刺骨的恨意与疯狂。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庙外，天色渐明。第一缕曙光透过破败的窗棂照入庙内，在尘埃中划出微弱的光路。玄砚勉强坐起身，倚着倾颓的墙壁喘息。身体的疼痛正在缓慢消退，但心灵的创伤却愈发清晰。

她必须离开这里。白墨既然能找到她，就说明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艰难地站起身，玄砚踉跄着走向庙门。每走一步都带来全身经脉的抽痛，但她强迫自己继续前进。千年来，她早已学会在痛苦中前行。

就在她即将踏出庙门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玄砚立即警觉，迅速隐匿在阴影中，妖力悄然运转，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然而出现在庙门口的，却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玄砚道友！”公冶湫气喘吁吁地冲进庙内，脸上带着焦急与担忧，“我终于找到你了！”

玄砚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公冶湫怎么会找到这里？又为什么要来找她？难道她不是应该与其他修仙者一样，将妖族视为必除之敌吗？

公冶湫快步走到她面前，明亮的杏眼中满是关切：“你受伤了？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但山庄混乱，我又要安置那些幸存者...”她突然停住，注意到玄砚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你真的受伤了！”

玄砚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公冶湫保持距离：“我没事。你不该来找我。”她的声音比预期中还要冰冷。

公冶湫却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冷漠，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凌霄宗特制的疗伤灵药，对内外伤都有奇效。”她递出药瓶，目光真诚，“那晚...谢谢你救了我们。特别是小宝，他一直念叨着要再见'漂亮姐姐'。”

听到小宝的名字，玄砚心中一颤。那个孩子纯净的生命气息和天真无邪的眼神，在一片黑暗中如同明灯。

“那些人...”玄砚犹豫着开口，“他们都安全了吗？”

公冶湫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大部分幸存者都已经安置妥当，官府也派人接管了山庄。张望月和那个老管家逃走了，但我们已经发出通缉令。”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可惜地窖里还有很多人...没能救回来。”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玄砚能感受到公冶湫话语中的悲痛与愤怒，那种对生命的尊重与关怀，是她这几千年来在人类中少见的品质。

“你为什么来找我？”玄砚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异色双瞳紧盯着公冶湫，“你看到我的...真身了。你知道我不是人类。”

公冶湫的表情变得复杂，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瓷瓶，似乎在斟酌词句。“是的，我看到了。”她最终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清澈，“但我同时也看到了你如何保护那些无辜者，如何冒着生命危险与张望月对抗。”她向前一步，语气变得急切，“玄砚，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妖？总之，你不是我的敌人。”

这番话语如同暖流，缓缓渗入玄砚冰封已久的心。几千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类——而且还是修仙者——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修仙者与妖族势不两立。”玄砚低声说，这句话既是对公冶湫的提醒，也是对自己的警告，“你不该与我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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