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倦日情空涌,恰如昨日玉箫笛。”
……
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禾如非在桌前端坐了一整夜,案头的兵书被翻得簌簌作响。
主屋内的玉箫也辗转难眠,锦被在榻上揉成了一团,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眼下洇出两圈青影。
天刚泛起鱼肚白,玉箫便披衣起身。
螺钿镜前匆匆绾了松云髻,碎发间斜插一支银簪,便踩着晨露往小厨房去了。
几个仆妇正围着灶台忙碌,蒸笼的热气裹着米香漫了一屋。
为首的张妈见她进来,慌忙放下手里的汤勺,围裙上的面粉都没顾上拍……
“我的夫人哟!这油烟子呛人的地方,哪能劳您亲自来?差个小丫头传话便是了。”
玉箫的指尖轻轻拂过案上那只青瓷碗,触感冰凉而细腻。
她的声音裹着尚未散尽的倦意,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被拉回,却已悄然染上了几分笃定。
如同雨后初霁时的一抹微光,在混沌中撕开一道清晰的轮廓……
玉箫:温两盏清粥,再配几碟爽口小菜。
玉箫:今日我和将军一起用早膳了。
张妈望着她转身时微颤的发簪,喉头的劝阻又咽了回去,只低低应了声“是”。
看着她素色裙角消失在厨房门口,才对旁边小丫鬟使眼色……
“快把酱菜拣最脆生的装碟,咱们夫人……唉,这一宿怕是都悬着心呢。”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条缝。
禾如非闻声抬眸,见玉箫端着描金托盘立在门前,晨曦透过她鬓边的银簪,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
他忙起身接过托盘,青瓷碗盏碰撞时发出清响,惊飞了窗沿上歇着的麻雀。
天刚蒙蒙亮透,铜漏里的水滴还在慢悠悠坠着。
禾如非看着托盘里温得正好的白粥,酱菜码在缠枝莲纹碟里,每根都切得齐整如玉。
他指尖擦过她手背上的微凉,喉结滚动着没说出话,只把人拉到紫檀木椅上,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
禾如非:往后这些琐碎让婆子们做,何苦天不亮就折腾。
玉箫轻巧地反握住他那布满薄茧的手,袖间悄然逸出的兰花幽香,与粥米散发的温润暖意交织缠绕,氤氲在空气里,仿佛连时光都浸透了几分柔和。
玉箫:原也没特意起早,只是惦记着事。
她顿了顿,眼尾扫过他案头摊开的兵图……
玉箫:前日哥哥差人来说,想让我们过府聚聚。
玉箫:只是你连日点兵……
禾如非:今日怕是去不成了。
禾如非缓缓抽回手,顺道替她将散乱的鬓发轻轻拢到耳后。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语气也随之低沉了几分,仿佛压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令人难以捉摸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禾如非:监察御史袁宝镇要登门。
“袁宝镇”三字落进耳中时,玉箫正端起粥碗的手微微一滞,碗沿碰到唇边发出轻响。
她垂眸搅了搅粥里的红枣,再抬眼时眉梢已敛了惊色,只将一碟酱菜推到他面前……
玉箫:那人惯会拉帮结派,你军务在身,还是离他远些好。
窗外的日光渐渐亮起来,照得她眼底的青影淡了些,却在提到那个名字时,睫毛下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
话音落时,玉箫已转身走向门口,素色裙摆扫过青石板地,没带半分迟疑。
禾如非望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游廊拐角,案头残烛突然爆出灯花,惊得他指尖一颤。
渤海王府与徐敬甫积怨已久,袁宝镇又是徐党心腹——她方才那瞬的失态,莫不是……
他不敢深想,袍袖扫过案角令箭,青铜箭簇在晨光里泛着冷芒。
禾如非:丁一!
他扬声唤道,待小厮躬身进门,便附耳低语……
禾如非:夫人若去王府,你带两个人远远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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