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返苏府 (3-2)

句句是关怀，句句是安排，却唯独没有寻常父女的亲昵。

苏婉清低头应了声“是”，姿态温顺。她心知肚明，这场父女重逢，温情之下是看不见的惊涛骇浪。那个“意外”，父亲显然知情，且极为忌惮。

“晚晚一路劳顿，怕是也累了。”柳氏打圆场，柔声道，“娘带你回你的院子看看，早已收拾妥当了。你先歇歇，晚些娘再让你妹妹们来见你。”

苏婉清顺从地起身告退。

柳氏亲自领着她穿过几重院落，一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景致愈发精巧。最终来到一处名为“揽月阁”的独立小院。院中种着几株梨树，这个时节已绿叶成荫，环境颇为清幽。

“这就是你以前的住处，一直给你留着，日日有人打扫。”柳氏拉着她进屋，屋内陈设雅致，用具一应俱全，比乡下好了何止百倍。

屏退了下人，柳氏脸上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担忧。她紧紧握住苏婉清的手，压低了声音，语速急切：“晚晚，你听娘说，如今京中情势复杂，你父亲在朝中不易…你既回来了，万事皆要小心谨慎，尤其…”

她的话语顿住，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苏婉清的右肩后背，声音更低，几乎只剩气音：“尤其你身上的印记，绝不可让外人瞧见半分！平日沐浴更衣，只让绝对信得过的丫鬟伺候…记住了吗？”

苏婉清心中凛然，果然是因为胎记！她故作懵懂，轻声问：“母亲，为何…为何不能让人看见？那不过是块胎记…”

“莫问！”柳氏脸色一白，急忙打断她，眼神惊惶地看向门口，仿佛怕隔墙有耳，“你只需记住爹娘不会害你！听话，千万听话！”她用力捏了捏女儿的手，语气近乎哀求。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说是二小姐、三小姐过来看望大姐姐了。

柳氏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挂上温婉得体的笑容，拍了拍苏婉清的手：“是你两个妹妹来了。你们姐妹多年未见，好好说说话。娘先去吩咐厨房给你做些爱吃的点心。”

说完，她便起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苏婉清清晰地看到她抬手用帕子飞快地按了按眼角。

房门打开，两个盛装的少女走了进来。

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穿着鹅黄色衣裙，容貌娇俏，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打量和不易察觉的倨傲，是庶出的二小姐苏婉如。另一位年纪更小些，穿着粉衫，看起来怯生生的，是三小姐苏婉容，亦是庶出。

“大姐总算回来了，听说乡下清净，想必姐姐修养得极好？”苏婉如笑着开口，语气亲热，眼神却像刀子似的上下扫视着苏婉清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裙。

苏婉清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苏婉如的视线，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劳二妹挂心。乡下地方，自是比不得京城繁华，也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二妹，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只是这说话的腔调…似乎还是没什么长进。”

苏婉如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旁边的小桃惊讶地偷偷抬眼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从前的小姐，面对二小姐这般暗含机锋的话，多半只会懦弱地低头不语。

苏婉清却不再看她，转向怯生生的三小姐苏婉容，语气温和了些：“三妹妹也长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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