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11 (2-1)

那年春夏相交时，卫生所门外的香樟树苍翠欲滴，像撑起了一张遮阳的大伞。

宋念偶尔出门洗漱，看见成群的绿色小人穿着短上衣，皮肤黝黑发亮，头顶烈日，练队列或负重跑。

她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向几千公里外的边境，张真源吃的好不好，练得累不累，这些问题悬停在她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如果不是宋念问起宋瑾和豆豆，或许永远也不知道张真源在实弹演习中替队友挡了一枪，枪支走火，好在创面浅，他提前回苏州，住院恢复了一个星期。

她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又像孤身被抛进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里，收拾好纱布和清创药，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张真源的办公室。

张真源：宋医生？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午休时间，窗外静得出奇。宋念压抑怒火，眼眶突然变得干瘪，低垂，盛满了辛酸的情绪，低声说：

宋念：把你衣服掀开

张真源试图和她打趣：

张真源：别吧，宋医生要光天化日吃我豆腐啊

看她怒目圆瞪的模样，有些可爱。

宋念：张真源，要你掀你就掀，不掀就离婚

她是真的生气了，张真源的小白兔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他含笑乖乖照做，感受着宋念温热柔嫩的指腹，在他的腰部画着圈。

消毒、上药，她动作很快，嘴中轻轻念叨：不能留疤，不能留疤。

在张真源欣慰的眼中，有点魔怔。

他倏然握住她的手腕，察觉到细微的哭声，再抬头，宋念满脸都是眼泪，像套在一个玻璃罩子里。

宋念：就为了跟我赌气是不是，我来卫生所没告诉你，所以你受伤就打算不告诉我是吗？

她哭得更大声了，有如河流决堤，令张真源手足无措。

宋念：你长了一张嘴不会说吗？

他从前没发现宋念这么会发脾气，吵架更是思路清晰，眼前人一时百口莫辩，怒气堵在喉咙里，扭着头轻哼道：

张真源：嗯，我就是这样的人

理直气壮似乎能给张真源带来占上风的快感，这有点像一场难缠的搏击。

直到后来他才理解，他的心早已被宋念这个人填满，有最刻骨的爱，最真挚的欣赏，宋念不是他与这场婚姻的合作伙伴，宋念是他的爱人，三十年光景里，他最牵挂的人。

宋念噤声，似乎在等张真源再说些刻薄的话，好让这凌迟也成为一种解脱。

半晌，他终于开口，嘴角露出别扭又微妙的笑意，话仍然很硬：

张真源：宋念，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和你说，我离不开你

这是张真源的告白，不直说爱，但比从前真诚了点。

宋念的眼睛眨了两下，更大更圆，像两块剔透的鱼形水晶。

她终于能用语言形容这目光，从第一天踏入张家别墅，再到那摇橹船，他为她点了一盘樱桃肉，张真源总是用这样的眼神凝望她，誓要把她看穿，看到骨头松软，看到她乖乖缴械投降。

她再怎么坚韧勇敢，在张真源眼中，不过是手心里一只绵软的兔子。

宋念咬唇，喃喃道：

宋念：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你家养的兔子

他神色舒展，漫不经心地和她十指相扣，眉梢微挑，露出一丝狡黠。

张真源：那我也不是一匹狼，不会吃了你

两人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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