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需要、被当回事的感觉,像温吞的药汤,悄悄润着他那常年因颠沛而皱缩的心肝。他甚至开始觉得,困在这军营铁笼里,似乎……也并非全是坏事。
日子水般流过。齐铁嘴的脸颊在温养和汤药的双重作用下,渐渐褪了往日青白,透出点活人该有的血色。虽仍比旁人畏冷,但精神头足了不少。
这日,他正对着一卷长沙城地下水脉密图绞尽脑汁(这是他向副官讨来的,想着之前水道运赃的勾当),忽听得营外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马蹄杂沓,车轮轧地,动静不小。
他忍不住蹭到窗边,撩开一丝缝隙窥探。
只见一列车队风尘仆仆驶入军营,押车的兵士虽面带疲色,眼神却亮得慑人。车队中间几辆卡车蒙着厚重油布,车辙深陷,显是载重不轻。更扎眼的,是队尾那几辆囚车,黑乎乎的铁笼子里晃动着不少人影。
得手了?逮住大鱼了?齐铁嘴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很快,他便看见张启山与副官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张启山亲手掀开一辆卡车油布角查验,侧脸线条在光下如刀劈斧凿,但他对副官那微不可察的一颔首,却透出丝满意的煞气。
齐铁嘴注意到,那些被拖下来的囚犯里,有几个衣着气度迥异于寻常匪类,尤其一个穿着破烂却难掩原本繁复纹样的西南民族服饰的老者,面如死灰,眼神却阴鸷得像毒蛇。
他心口咚咚直跳。看来西北这一网,捞到的远超预期!
车队与人犯被迅速吞入军营深处,表面秩序恢复,但一种大胜将至的躁动气息却无声地蔓延开来。
傍晚副官来送饭时,眉宇间也松快了几分。
“八爷,今日加菜,佛爷特意吩咐的。”副官打开食盒,果然比往日丰盛。
齐铁嘴忍不住探问:“副官大人,今日这阵势是……?”
副官未瞒他,简略道:“西北行动顺利,截获一批紧要物资,拿下几名核心匠人及一名西南来的‘师公’。案情应有大突破。”
齐铁嘴脸上顿时绽开喜色:“太好了!恭喜佛爷!恭喜副官大人!”
副官见他由衷欣喜,目光缓了些:“其中亦有八爷一分功劳。若非八爷先前断出西北动向及那些特征,我等不会如此迅疾锁定目标。”
齐铁嘴被夸得耳根发热,搓着手讪笑:“小的就是误打误撞,全仗佛爷神机妙算,弟兄们用命……”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个低沉声音:“功是功,过是过,不必虚辞。”
两人俱是一怔,扭头望去,张启山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正看着他们。他似是刚处置完军务,军装外套敞着,眉间带着浅淡倦色,目光却比平日略缓。
齐铁嘴慌忙站直:“佛爷!”
张启山迈步进来,视线在桌上摊开的水脉图和卷宗上扫过,落在齐铁嘴明显润泽了些的脸上,淡淡道:“副官将你照料得不错。”
副官垂首:“份内之事。”
张启山“嗯”了一声,行至桌边,拿起那张地下水脉图端详,忽问:“对此水道,你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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