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指尖蹭过老藤椅扶手上舅舅留下的凹痕,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橘香漫溢的午后,他跟着舅舅给新苗浇水,抱怨太阳太晒、农活太累。
舅舅当时没骂他,只是蹲下来,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橘苗的根部:“小宇,你看这苗,根扎得深不深,不是看上面的枝多绿,是看底下肯不肯往泥里钻。这园子也一样,守着它不是守几棵树,是守着你太奶奶盼橘子熟的眼神,守着你太爷爷和陈桉爷爷一起挖坑的脚印——这些东西,比橘子甜多了。”
那时他似懂非懂,只觉得舅舅的话太绕。可此刻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看着丫丫蹲在老橘树下捡落果的模样,那些话忽然就清晰了。他摸了摸身旁刚栽下的新苗,轻声对着风说:“外公,我懂了。您说的那些比橘子甜的东西,我都接住了。”
风卷着橘叶掠过耳畔,沙沙的声响,像极了舅舅当年听完他抱怨后,那声带着笑意的叹息。那声“园子在,家就在”的余韵绕着橘树转了一圈,落在小宇肩上。从那以后,每个春天他都带着丫丫育新苗,在老树下教她辨土性、看芽情;秋天摘橘子时,总会先挑最饱满的两筐,摆到太奶奶、太爷爷和舅舅的牌位前。
日子一年年过,丫丫长成了梳羊角辫的少女,小宇的眼角也添了细纹,像老橘树的枝干那样藏着岁月的痕迹。他依旧保持着舅舅传下来的习惯:每天清晨绕园走一圈,摸摸树干有没有虫蛀,看看土壤干不干;傍晚搬张竹椅坐在老藤椅旁,听风穿过橘林的声音,就像在听舅舅当年的叮嘱。
有回台风过境,几棵老树被吹得歪了枝,小宇带着丫丫冒雨绑支架、培新土,浑身湿透也不肯歇。丫丫擦着脸上的雨水问:“爸爸,值得吗?”小宇指着那棵刻着“满”字的老橘树,声音很稳:“你太奶奶等过橘子熟,太外公守过风雨,这些树里藏着咱们家的根,怎么会不值。”
后来丫丫上了大学,每次放假回来,第一站准是橘园,挽起袖子就帮着小宇摘橘子、修枝桠。橘林依旧年年挂果,风里的甜香从未淡过。小宇老了以后,也像当年的舅舅那样,常坐在老藤椅上看园子,看着丫丫带着她的孩子在橘树下跑,听小奶音喊着“爷爷,我也要种橘子”。
风又起了,橘叶沙沙响,像是太奶奶的温柔,像是舅舅的笑声,更像是一代代人传下来的约定——这片橘林,会永远有人守着,永远飘着甜香。丫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带着晨露的菊瓣,冰凉的触感里裹着熟悉的暖意。她想起太奶奶总在这个时节摘最饱满的菊花晒茶,太舅舅会蹲在一旁给她编菊花环,那些细碎的时光就藏在这沙沙声里。
“我也会守着的。”丫丫对着风轻声说,声音混着菊叶的响动传向远方。她学着太奶奶的样子,小心翼翼掐下几朵半开的黄菊,竹篮里的花朵渐渐堆起,像托起了一整个秋天的温柔。风又裹着菊香绕过来,丫丫知道,这约定从来不是孤单的——等明年她带着小表妹来认菊苗,这片林子又会把新的温柔,说给更小的耳朵听。丫丫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走出校门时,总能远远望见果园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小唐正弯腰给新栽的果苗培土,蓝布衫的衣角被风掀起,和枝桠上的嫩叶一起晃。
高中的功课越来越忙,丫丫只有周末能回果园帮忙。她蹲在母亲身边剪枝,听小唐念叨“这棵苹果苗得少留几个芽”“西边的桃树该浇肥了”,语气里全是和这片土地磨出来的熟稔。有次丫丫问:“妈,你天天守在这儿不闷吗?”小唐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枝头挂着的青果笑:“你太奶奶守菊林,我守这果园,看着它们从苗长到结果,就像看着你长大一样,哪会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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