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惊蛰 (2-1)

黑色的潮水，汹涌拍岸。

百骑冲锋带来的震动，让陆家庄简陋的工事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土崩瓦解。

狄人军官狰狞的面孔在火把的光影下扭曲，嗜血的咆哮声压过了风啸。

绝境！真正的绝境！

“顶住！！”

石虎的咆哮声撕开裂肺，他独眼赤红，如同濒死的凶兽，挥舞着卷刃的腰刀，死死钉在工事最前沿。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狄人骑兵手中射出，压制得工事后的人们根本抬不起头。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嚎。

陆沉伏在一处箭垛后，“铁尺”横在身前，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没有看那汹涌而来的骑兵洪流，而是死死盯着冲锋队伍侧翼的一片相对稀疏的区域——那里地势稍凹，不利于战马全力冲刺。

“石叔！左翼！压住左翼！”

他嘶声吼道，同时猛地起身，手中仿制的狄弓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一支浸泡过毒草的箭矢离弦而去，并非射人，而是精准地射入左翼一匹战马的眼窝！

那战马凄厉悲嘶，人立而起，瞬间将背上的骑士甩飞，更是扰乱了旁边几骑的冲锋节奏！

“跟老子杀！”

石虎瞬间明白了陆沉的意图，咆哮着带着身边还能动弹的七八个汉子，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悍不畏死地扑向那片因马匹受惊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左翼！

刀光闪烁，血肉横飞！一方是求生的疯狂，一方是猝不及防的混乱，竟然短暂地绞杀在了一起！

然而，正面的狄人骑兵主力已经狠狠撞上了工事！

轰隆！

破烂的拒马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四分五裂！

土石飞溅！

好几个村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马蹄和弯刀碾碎！

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更多的狄人骑兵狂笑着，试图从这个缺口涌入，将庄子里的一切生灵屠戮殆尽！

“堵住！堵住口子！”

陆沉目眦欲裂，扔掉角弓，抄起“铁尺”，如同疯虎般扑向那个缺口！

刀光一闪，一个刚冲进来的狄骑被他一刀劈落下马！

但更多的狄人涌了进来！

“铁尺”狂舞，带起一蓬蓬血雨！

陆沉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以伤换命！

肩头旧伤再次崩裂，一道新的刀口从他肋下划过，皮甲碎裂，鲜血淋漓！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杀戮！

庄子里彻底变成了血腥的炼狱。

村民们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最后的血性，利用房屋、矮墙做着绝望的抵抗。

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和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苏婉带着妇孺躲在地窖入口附近，用削尖的木棍和石块攻击任何试图靠近的狄人，她脸色惨白如纸，手臂被流矢划伤，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后退一步。

石虎在左翼拼死搏杀，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像一尊破损的血色战神，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但人数的绝对劣势和装备的巨大差距，让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防线正在全面崩溃，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陆沉被三个狄人骑兵围住，刀光如网，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越来越迟缓，“铁尺”也变得沉重无比。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敌人得意的狞笑。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时刻——

呜——呜呜——呜——

那苍凉、厚重、仿佛来自远古荒原的号角声，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遥远的试探，而是近在咫尺！

仿佛就在庄子外面！

紧接着，一片更加奇异、更加令人心悸的喊杀声从狄人骑兵的侧后方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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