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那场近乎撕开裂肺的冲突过后,张启山与齐铁嘴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暴风雨过后短暂压抑的死寂,空气中却仍残留着未散的电絮。
齐铁嘴依言,每日申时准时出现在张启山的书房。最初几日,他几乎是踩着点来,低着头,迅速完成换药程序,便像受惊的雀儿般立刻告辞,多一秒都不愿停留。动作僵硬,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张启山也不再轻易开口,沉默地接受着他的照料,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他微颤的指尖和低垂的、掩藏着惊惶的眉眼上。那目光并不带压迫,却让齐铁嘴无所遁形,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和那日渐明显的异常,都被看了个透彻。
他确实愈加不对劲。畏寒得厉害,书房里炭火盆烧得旺,他穿着厚夹袄仍觉得冷意往骨头里钻。脸色总是不见好转的苍白,食欲不振,夜里时常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心跳如鼓,体内那股莫名的寒意流转得更凶。
然而,最让他心惊的是,他对张启山信息素的感知,变得愈发清晰而诡异。那原本只是令他感到压迫和不适的硝烟气息,如今竟能隐约分辨出其中不同的意味——有时是冷硬的屏障,有时是沉郁的痛楚,有时……竟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连主人都未必察觉的、针对他不安情绪的、笨拙而隐晦的安抚。
这绝不是一个Beta该有的感知。恐慌日夜啃噬着他,他不敢深想,只能将自己缩得更紧。
张启山将他日益加深的憔悴和惊惧尽收眼底,焦灼在深沉的眸底积聚,却被他强行压下。他不再逼问,只是将府内防务布置得愈发周密,如同无声地收紧一张保护的网。对外,则加大了对“影堂”及那邪术册子的调查力度,副官每日来报,进展甚微,唯有二月红处传来些零星信息,提及“彼岸香”可能对特殊体质有难以预料的诱发之效,听得齐铁嘴指尖冰凉。
日子在一种绷紧的默契中流逝。换药成了每日雷打不动的仪式。齐铁嘴的动作渐渐不再那么僵硬,偶尔指尖无意擦过对方温热的皮肤,两人都会有一瞬极细微的凝滞,又各自迅速掩饰过去。有时,在他换完药收拾东西的短暂沉默里,张启山会推过一盏温热的参茶,或示意他拿去看案上几本新寻来的地方志奇谈。
没有言语,只有这些生硬却持续的微小举动。
齐铁嘴会迟疑地接过,低声道谢。他会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啜饮,让那点暖意暂时驱散体内的寒意;或者拿起书,坐在远离书案的下首椅子上,安静地翻几页。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惊弓之鸟般的紧张感会稍稍褪去,显露出一种难得的、疲惫的宁静。
张启山便继续处理他的公务,不再看他,仿佛只是房里多了一件安静的摆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那缕极淡的书卷清气混合着茶香袅袅传来时,他肩胛处那顽固的疼痛似乎都能减轻几分,连带着因伤而躁动不安的信息素,也会奇异地平和下来。
这种寂静无声的共处,短暂而脆弱,像偷来的时光。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平衡,谁也不去捅破那层薄纱。
这日午后,阴雨暂歇,天色却依旧灰蒙。副官刚汇报完城外一处可疑据点扑空的消息,书房内气氛有些凝滞。齐铁嘴正低头,仔细地为张启山系上绷带的最后结扣。
因着连日来的相对平静,他心神稍懈,动作间不免比平日更贴近些。一缕额发垂落,随着他轻柔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扫过张启山近在咫尺的锁骨。
那触感极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荡开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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