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分不清昼夜,只有煤油灯熄灭又点燃,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张启山的高热在朱砂拔毒和军医的全力救治下,终于缓缓退去,虽然人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是骇人的死灰,呼吸也趋于平稳绵长。军医说,最危险的关头算是熬过去了,但内腑重伤,失血过多,仍需长时间静养恢复。
副官稍稍松了口气,却不能久留。军营内鬼未清,外面局势波谲云诡,他必须出去主持大局,稳定局面,同时暗中追查真凶。他将大部分心腹留下保护安全屋,又秘密调来一位绝对可靠的老医官协助,这才匆匆离去。
地窖里便只剩下昏迷的张启山、老医官、两名沉默寡言的护卫,以及……无所适从的齐铁嘴。
老医官负责诊脉换药,护卫负责警戒安全。齐铁嘴则主动揽下了所有杂活——熬药、喂水、擦拭、清理。他做得笨拙却异常认真,仿佛只有让自己不停地忙碌,才能压下心底那阵阵后怕和那双虚弱睁开的眼睛带来的心悸。
喂药是最难的。张启山牙关紧闭,汤药很难喂进去。齐铁嘴便用小勺一点点撬开他的唇缝,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渡进去,再用软布小心拭去嘴角溢出的药汁。动作轻柔得不像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擦拭身体时,他更是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具布满旧伤新痕、却依旧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躯体,每一次接触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刺到,让他心跳失序。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乱看,不去乱想,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将那些冷汗和污迹仔细擦净。
地窖里异常安静,只有药罐咕嘟的声响、张启山平稳的呼吸声和齐铁嘴偶尔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这种绝对的、与世隔绝的寂静,将两人奇妙地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齐铁嘴常常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看着张启山沉睡的侧脸。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厉和威慑,此刻的他眉宇间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平和,甚至……一丝脆弱。那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紧抿的薄唇因失血而干燥起皮。
齐铁嘴会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温水,替他湿润嘴唇。有时看着看着,会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想起这人平日里的霸道强势,想起他遇袭时的惊心动魄,想起他昏迷中无意识的呢喃和那个短暂的对视……
心口便会泛起一种酸酸涩涩、又带着点莫名甜意的复杂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这日,他正端着温水准备给张启山擦脸,却发现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睁开,正静静地望着他。虽然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迷茫,却已有了焦距。
齐铁嘴吓了一跳,手一抖,水盆差点打翻,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佛、佛爷!您醒了?!”
张启山似乎想说话,却只发出极轻的气音,眉头因牵动伤口而蹙起。
“您别动!别说话!”齐铁嘴慌忙放下水盆,凑近了些,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极柔,“军医说您伤了内腑,得静养。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张启山目光在他写满急切和担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齐铁嘴连忙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温水一点点喂到他嘴边。动作依旧笨拙,却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喝了几口水,张启山的眉头舒展了些,目光缓缓扫过这昏暗的地窖,最后又落回齐铁嘴身上,带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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