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邸森严冷硬,棱角分明的建筑,巡弋的甲士,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铁与血的味道。这与忘尘寺的宁静祥和、香火氤氲,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净初被安置在一处精致的偏院里,雕梁画栋,陈设奢华,却更像一个华美的囚笼。伺候他的侍女仆从皆屏息静气,行动规矩,看他的眼神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被将军从寺庙里强行掳来的小沙弥,算个什么名堂?
他整日蜷缩在窗边的榻上,抱着膝盖,看着院中四角的天空。身上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美味,他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夜里,他总是做噩梦,有时是佛像崩塌,有时是浑身是血的书生,更多时候,是萧宸那双锐利冰冷、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眼睛。
他不敢出门,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多看那些下人一眼。将军府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恐惧。他唯一会做的,便是趁无人时,偷偷从枕下摸出一串小小的、磨得光滑的佛珠,低声诵念经文,寻求一丝虚幻的慰藉。
萧宸军务繁忙,但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有时是白天,带着一身操练后的汗气;有时是深夜,披着寒露与月色。
他进来时从不通报,总是直接推门而入,巨大的身影瞬间填满房间,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净初每次都会吓得从榻上弹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足无措地站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萧宸也并不常与他说话,只是有时会盯着他看许久,目光深沉难辨,仿佛要通过他这具皮囊,看穿某个迷失的灵魂。看得净初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有时,萧宸会带来一些东西——精致的点心、新奇的玩物、甚至是价值连城的古籍。 “吃。” “玩。” “看。” 他的命令总是简短而生硬。
净初不敢违逆,小口地吃,小心翼翼地摆弄,机械地翻书。但他眼中的恐惧和疏离,并未因这些物质而减少分毫。
萧宸会蹙眉。战场上攻无不克的少年将军,此刻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他能轻易夺得这个人,却似乎无法靠近那颗心。
这日,萧宸得了一柄前朝古玉短笛,通体莹白,音色清越。他莫名觉得,这洁净的颜色,合该配那小人儿。
他拿着玉笛踏入偏院,却见净初正背对着门口,蜷在榻上,对着窗外渐落的夕阳,低声啜泣。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哭声像受伤的小兽呜咽,手里紧紧攥着那串佛珠。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萧宸心头! 又是佛!又是那该死的寺庙!他人在这里,心却永远系在那虚无缥缈之处!
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那串佛珠! 净初惊呼一声,脸上还挂着泪珠,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就要扑上来抢:“还给我!将军……求求你还给我!”
那是师父给他的……是他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了!
“还给你?”萧宸眼神阴鸷,将佛珠举高,声音冰冷,“既入了我将军府,心里便只能装着我!还念着那些泥塑木雕做什么!”
“不……不是的……”净初哭着摇头,徒劳地踮起脚想去够,“那是我的……那是……”
“你的?”萧宸冷笑,手下用力—— “啪!” 一声脆响,串线崩断!数十颗圆润的佛珠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四散滚落,如同净初瞬间碎裂的心。
净初的动作猛地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看着地上散落的珠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巨大的、无声的绝望。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捡拾那些珠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萧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口那熟悉的刺痛再次袭来,甚至比以往更烈。他烦躁地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强迫他看着自己:“哭什么!不过是些木头珠子!明日我让人给你找更好的!南海珊瑚、夜明珠,要什么没有!”
净初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却不再挣扎。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写满强势与不耐的脸庞,第一次,眼中除了恐惧,涌上了清晰的、深刻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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