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洗碎裂的余音,仿佛还在掖庭冰冷的空气中震颤。
张公公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徒劳地用手拢着地上那些深蓝色的碎瓷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割破,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肩膀微微发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肥硕的脸颊滑落,砸在雪地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湿痕。
那不是愤怒,是纯粹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恐惧。
沈青梧跪在不远处,低垂着头,用受伤的手捂住另一只手臂被碎瓷划破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灰布的衣袖。她剧烈地喘息着,扮演着惊魂未定,但眼角的余光却将张公公的失态尽收眼底。
她赌对了。这片御瓷,果然是催命符。
几个心腹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凑过来,想帮忙收拾残局,却被张公公一声嘶哑的低吼喝退:“滚!都给我滚远点!谁都不准看!”
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沈青梧,那目光复杂得惊人,混杂着恐惧、怨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但沈青梧只是抬起苍白的小脸,泪眼婆娑,满是闯下大祸后的无助与哀求。
“公…公公…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她声音破碎,带着哭腔。
张公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粗暴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也立刻消失。
沈青梧如蒙大赦,踉跄着爬起来,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怨毒又惊恐的目光,一直钉在她的背上,直到她拐过墙角。
一离开张公公的视线,她脸上的惊恐便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掌心传来的阵阵刺痛。她回到排房角落,寻了点干净的布条,默默将手上几处伤口缠紧。血很快渗了出来,但她眉头都未皱一下。
她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打碎了如此敏感的东西,张公公绝不敢隐瞒太久。他背后的人,很快就会知道。
接下来的半天,掖庭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张公公把自己关在了他那间还算暖和的小屋里,再未露面。活计由几个小太监代为监督,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沈青梧照常干活,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她仔细留意着每一个进出院落的人,尤其是那些可能向外传递消息的低等小太监。
果然,傍晚时分,一个平日里负责跑腿、有些油滑的小太监吉祥,被张公公悄悄叫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吉祥出来,眼神闪烁,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低着头快步朝掖庭大门走去。
沈青梧的心提了起来。他要去报信!
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把消息送出去!必须知道接收消息的人是谁,或者至少,截住它!
她脑中飞速运转。硬拦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意外,让他身上那可能存在的字条或口信暴露,或者至少,让他无法顺利完成使命。
机会稍纵即逝。吉祥已经快走到院门口了。
沈青梧眼神一扫,看到墙角几个刚刚清洗完毕、用来浇灌院内那几棵半死不活小树的木桶。她立刻端起一桶冰冷的、满是浮冰的废水,装作要去浇树的样子,步履“匆忙”地朝着吉祥的方向“无意”地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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