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凯斯感觉自己正在被活生生地撕裂。不,不是身体——维生系统维持着他破碎躯壳的运转——而是灵魂。那强行点燃的“情感奇点”,如同一个微型黑洞,在他意识的中心疯狂旋转、坍缩、燃烧。莉娜消失时那片扭曲的光影,五年间每一个绝望搜寻的日夜,按下呼叫按钮时那撕裂空间的嗡鸣,瑞士抹除区边缘那令人作呕的“白噪音”,东京无声湮灭的虚无画面…所有这一切,混合着刻骨的悔恨、疯狂的执念、以及对那渺茫到近乎虚无的“一线生机”的绝望渴望,被压缩到了极致,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着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痛苦是唯一的感知。它超越了物理的界限,是信息层面的炙烤,是存在本质的撕裂。他无法尖叫,因为意识仿佛被禁锢在这片由纯粹痛苦构成的熔炉里;他无法思考,因为任何理性的念头都会被瞬间蒸发。他只是一个载体,一个锚点,一个被强行固定在宇宙风暴眼上的祭品,承受着亿万意识洪流汇聚带来的恐怖压力。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从未停歇,艾伦连接椅的屏幕上,代表他脑电波和神经负荷的曲线在极限值区域疯狂跳动,如同一场永不停止的红色风暴。鲜血从他紧咬的牙关和鼻孔中不断渗出,染红了衣襟。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连接他全身的管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扯碎。
“神经抑制剂最大剂量无效!生命维持系统逼近极限!” 医疗主管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米拉站在力场屏障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看着艾伦如同在炼狱中挣扎的灵魂,巨大的无力感和负罪感几乎将她吞噬。是她逼他走到了这一步,是她启动了这饮鸩止渴的协议。可她没有退路。东京的消失如同最后的丧钟,下一个目标…深蓝的预测模型冷酷地指向了孟买、圣保罗、开罗…人类文明的心脏正被一个个精准地剜除。
“网络稳定性?” 她的声音干涩,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艾伦身上移开,投向另一块屏幕。
“波动剧烈…但核心奇点…锚住了!” 信息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在艾伦博士的…核心牵引下…全球意识连接率正在艰难爬升!45.7%…48.3%…虽然断点无数,但主干意识流…汇聚起来了!”
屏幕上,代表全球残存意识节点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无数纤细的数据流如同垂死的神经纤维,艰难地穿透被清除者信息熵风暴撕扯的空间,向着方舟基地、向着艾伦这个痛苦燃烧的“奇点”汇聚。它们不再是无序的乱流,而是在那个由痛苦和执念构成的引力核心作用下,开始缓慢地、自发地旋转、凝聚,形成一个庞大而模糊的、由亿万缕意识微光构成的旋涡雏形——这就是“元故事”的胚胎。
“加载基础叙事框架!” 米拉的声音斩钉截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稳定窗口,“情感基调:文明存续的挽歌与反抗的呐喊!结构模板:守望者,使用你推演的最优扰动拓扑!”
“指令确认。基础叙事框架加载中…” 守望者宏大的声音响起,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画笔,开始在那片由痛苦汇聚的意识旋涡中勾勒轮廓。一个模糊的、充满悲怆感的集体意象开始形成:崩塌的摩天大楼如同巨人的墓碑,无声湮灭的城市化作背景的虚无,幸存者在扭曲的废墟中手挽着手,仰望着被“白噪音”污染的星空,发出无声的咆哮…这是人类文明面对格式化程序最后的集体姿态,是绝望中的不屈塑像。
嗡——
更强烈的共鸣感席卷了整个方舟基地,甚至通过脆弱的连接网络,微弱地传递到了全球每一个接入的幸存者意识中。无数人,无论是在坚固的避难所,还是在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都感到心脏猛地一悸,一股混合着巨大悲伤与莫名愤怒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们仿佛“看”到了那座正在意识层面凝聚的、属于全人类的悲怆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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