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

高三的教室总是弥漫着粉笔灰和咖啡混合的味道。莫关山把校服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手腕上那片淡粉色的疤，低头演算着数学题。贺天坐在他斜后方，时不时用笔戳他的背，递过来一张画着鬼脸的草稿纸，被他皱眉揉成一团扔回去。

这天午休，见一抱着篮球冲进来，嚷嚷着要贺天去打球。他跑过莫关山座位时，鞋带突然松了，踉跄着往旁边倒——正好撞在莫关山胳膊上。

莫关山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扶，校服袖子被掀到肘弯。

见一的笑声戛然而止。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莫关山的手臂上，那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像蚯蚓一样爬着，新的一抹抹红和旧的白痕交叠，触目惊心。莫关山猛地缩回手，脸瞬间白了，抓起桌上的书就往见一身上砸：“你他妈看什么！”

动静闹得很大，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见一被砸得后退一步，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无措：“我……我没看清……”

“滚。”莫关山的声音发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贺天刚走到门口，见状立刻皱起眉，把见一拉到一边：“打球去。”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见一被他拽着往外走，还回头望了莫关山好几眼。

那天下午，莫关山没再抬起过头。放学时贺天叫他，他也只是摇摇头，抓起书包就往校门口冲。

“他胳膊上是不是……”见一的声音在操场角落里响起。展正希刚投进一个球，闻言回头看他：“什么？”

“莫关山，”见一挠了挠头，语气有点犹豫，“我好像看见他胳膊上有疤，好多道，不像打架弄的……”

展正希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前几天小组讨论，莫关山不小心碰到桌角，疼得闷哼了一声，当时就下意识把胳膊往背后藏。

晚自习前，展正希去办公室交作业，正好看见贺天和班主任说话。他听见贺天低声说：“……莫关山最近状态还行，就是麻烦你们多留意点，别让同学议论他。”

回教室的路上，展正希碰见莫关山去接水。走廊灯光很暗，莫关山握着水杯的手在抖，校服袖子没拉好，露出的那截手腕上，有个新的、还没完全结痂的小红点。

展正希站在原地，直到莫关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去找见一。

“你没看错。”展正希的声音很轻，“别问，也别在他面前提。”

见一愣了愣，随即点头。他想起莫关山刚回学校时，总是低着头，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像只受惊的小兽。

那天放学，贺天照旧等莫关山。走到校门口时，见一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把两盒牛奶塞进莫关山怀里：“刚买的，买一送一，我不爱喝甜的。”说完拽着展正希就跑，跑了几步还回头喊，“贺天！记得监督他喝啊！”

莫关山捏着温热的牛奶盒，愣住了。贺天拍了拍他的背：“走了，去吃面。”

晚风掀起莫关山的发丝，露出他清瘦的侧脸。他低头吸了口牛奶，甜腻的味道滑过喉咙时，眼角有点发热。

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树影里，见一正戳着展正希的胳膊：“你看，他好像笑了哎。”

展正希望着那两个并肩走远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慢慢靠近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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