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的槐花彻底落尽时,林深收到了沈画师从城里寄来的信,信里夹着片玉兰花瓣,洁白得像刚从枝头落下。“妇人说,画里的玉兰开了,香袋里的干枯花瓣竟抽出了细蕊。”沈画师在信里写,“她孙子来看画时,说爷爷的长衫上沾着玉兰香,像刚从树下回来。”
林深捏着那片玉兰,转身看见画社的门槛上,不知何时坐着个穿红裙的姑娘,正低头捡槐树叶。阳光透过槐树新叶,在她裙角投下细碎的光斑,像当年蹭上的那片绿。
“阿姐?”他的声音发颤,像被风揉过的纸。
姑娘抬头,眼里的光比野菊的黄蕊还亮:“我回来啦。”她举起手里的槐树叶,叶脉上还带着水汽,“城里的雨洗不亮树叶,还是青岩镇的好。”
林深忽然想起姐姐最后那封信,想起画里晕开的水痕,想起野菊上的红影——原来那些藏在画里的念想,早已顺着雨、雾、风,悄悄铺好了回家的路。他去翻那幅野菊图,画中的红影已与眼前的人重合,石桥边的两个身影正并肩走着,桥洞的水纹里,飘着片玉兰花瓣。
这日午后,张木匠带着孙子来了,孩子手里捧着个新做的香袋,袋口露出半片槐花瓣。“奶奶说,画里的爷爷在笑呢。”孩子指着那幅槐花图,画中妇人倒影的水洼里,多了个小小的孩童影,正踮脚够香袋。
林深望着满室的画,忽然懂了沈画师那句“画里的春天不会走”。野菊图里的水痕永远新鲜,玉兰图里的香袋总泛着白,槐花图里的青苔永远湿润——那些被念想浸过的墨色,早已成了活的光阴,把等待酿成了重逢。
数日后,沈画师回来了,带回幅新画,画的是青岩镇的石板路,落满玉兰花瓣,像妇人说的“雪盖在路上”。画里有个穿长衫的男子牵着孩童,身后跟着撑伞的妇人,三人的影子叠在花瓣上,暖得像晒透的棉絮。
“他们一家要搬来青岩镇了,”沈画师把画挂在墙上,与其他画并排,“说这里的画会呼吸,住着念想。”
林深的姐姐开始跟着沈画师学画,她总爱在画里添点红——红裙的一角,红绳的一缕,或是花心的一点朱砂。林深则爱画雨,画雾,画风里飘的花瓣,他发现只要笔尖蘸着青岩镇的水汽,画里的人影就会格外鲜活,像下一秒就要从纸里走出来。
秋来时,画社的窗台上,那株野菊结了籽,沈画师把籽收在青瓷瓶里,与干枯的玉兰、压平的槐叶放在一起。“这些都是念想的种子,”他笑着说,“来年会发新芽的。”
林深望着满墙的画,每幅画里都藏着个未完的故事:玉兰树下的香袋总在慢慢变饱满,槐花树旁的木梳梳齿间,渐渐积了层细碎的白;野菊丛边的石桥上,两个身影的影子越拉越长,像要走到画外的阳光里。
他忽然明白,青岩镇的画从没有真正的结局。那些被雨洗亮的念想,被雾酿软的等待,都在墨色里活着,在每片飘落的花瓣上,在每滴晕开的水痕里,在每个走进画社的人眼底。
就像此刻,窗外的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落在林深刚画的纸上。纸上是片空白的青岩镇石板路,路的尽头,正慢慢洇出个小小的人影,像谁举着幅画,朝着画里的春天,一步步走来。
而画里的春天,永远都在。
大结局了 感谢每个喜欢我小说的宝宝 第一个作品有些潦草 今后会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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