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往事 但拓15 (2-1)

在达班的生活太过美好，筠妮已经淡忘了第一天经历的噩梦，留在记忆中的只有温暖的达班大家庭和但拓。

以至于她都忘了，这里不是她的家乡。

筠妮收到了使馆的回信，通知她护照补办好了，随时可以去领取，与此同时，许父许母也不停催促她早点回国。

她当然是想回国的，这里野蛮又落后，同中国有天壤之别，筠妮事事都要最好的，当然不习惯这里。

但现在她犹豫了，但拓的身影在她脑中盘旋，这个男人像一株灿烂的向日葵，美好地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筠妮舍不得离开他。

挂完电话她在原地愣了很久，连但拓回来了都没发现。

“发哪样呆？”男人走进院子，脱下衬衫外套挂在一旁，筠妮突然从后面抱住他，依赖地蹭蹭他的背脊。

但拓无奈又宠溺地笑，解开她的双手，性感的嗓音带着无限温柔，“身上都是汗，小心熏到你。”

“我也没洗澡。”筠妮不介意，又环住他的腰，瓮声瓮气地说，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块。

“明天不跑边水，带你克大曲林耍？”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筠妮脸色沉郁，低低嗯了一声。

但拓察觉到她的低落，以为她是在寨子里关太久无聊了，安慰地在她发顶亲了亲。

“不去大曲林。”筠妮忽然抬起头，“去亩桑。”

听到这两个字，男人笑容凝滞了，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

桑亩，大使馆所在的城市。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眼底毫无笑意，“要得嘛。”

筠妮心中涩然，用手抹平他的嘴角，“笑不出就别笑，比哭还难看。”

但拓深深凝视着她，好像要把她的脸刻进脑海里，他将她按进怀里，恨不得两人骨血相融永不分离。

挽留的话梗在喉头又被咽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狠狠嗅她的气味。他深知自己是最不应该让她留下的人。

“干嘛啊喂，”筠妮拍了拍他，“我又不是明天就走，磨康河那边不是在打仗吗。”

但拓笑了笑，大掌揉乱她的头发，“行，明天带你克亩桑耍。”

磨康河的确在打仗，但倚靠猜叔在三边坡的势力，出境不是难事，况且还能寻求陈会长相助。这不过一个借口罢了，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但拓，”筠妮抚上他的胡茬，眼中带着期盼，轻声询问：“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但拓怔楞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我的命是达班的，哪也去不了，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是达班的一阵风。”

他笑她的天真，她纯净的眼睛看不见这里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枷锁。

筠妮不理解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她气得眼眶发红，“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不属于谁，更不属于达班！如果连你自己都不重视自己，谁会珍惜你呢？”

她的哭诉让但拓心神一震，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命对他而言，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今天有人告诉他，他的命只属于他自己。

胸腔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此刻，他心中的荒芜之地被投入了一粒种子，竟然开始生根发芽。

“这里有什么好？你明明也不喜欢这里，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你的阿妈和尕尕都可以带走，我们一起去中国不好吗？”筠妮眼睫湿润，企图用她天真的想法说服但拓。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拓笑容苦涩，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劝哄道：“好了乖乖，先不说这些噻，你又不明天就走。”他用她刚刚的说辞搪塞她，随后生硬地转移话题：“吃饭去咯，晚上给你烤牛肉吃。”

筠妮气闷，但又无可奈何，愤愤瞪他一眼转身出门，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但拓收敛了嘴角的笑意，颓然地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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