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

狂风卷着沙砾打在瓜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乔迪咬着藤条的牙开始发颤，右耳的伤口被风灌得生疼，可它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圆滚滚的西瓜——表皮已经泛出熟甜的黄，那是它们守了整整一个夏天的宝贝，里面藏着能种出明年瓜田的籽。

“汪！”安安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叫。乔迪扭头，看见最小的瓜苗被风吹得打了个滚，正朝着断墙缺口滑去。那里是片陡坡，底下堆着施工队留下的钢筋。乔迪心里一紧，正想松口去救，却感觉藤条猛地往下一沉——张叔的瘸腿在泥里打滑，整个身子都快被风掀起来了。

就在这时，王经理突然松了口，它没去管藤条，反而像支白色的箭冲过去，用身子在缺口处一挡。瓜苗正好撞在它的肚皮上，发出细弱的呜咽。王经理用前爪把小家伙搂进怀里，自己半个身子悬在陡坡边，项圈上的红围巾被风扯得笔直。

“汪汪汪！”林夏在树上急得直跳，爪子抓断了一根细枝。乔迪突然明白过来，它猛地松口，不是放弃藤条，而是借着风势往前一蹿，用肩膀顶住张叔的后腿。安安立刻接替它咬住藤条，三只半大的瓜宝也学着乔迪的样子，用小身子去顶张叔的侧腹。

风更大了，西瓜在断墙上晃得更厉害，瓜蒂处的藤条已经发出“咯吱”的哀鸣。乔迪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被张叔的重量压碎，可它看着王经理护着瓜苗的背影，看着安安咬得发白的嘴角，突然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吠——那是流浪狗群里最拼命的信号，意思是“死也不松口”。

这声吠叫像道指令。林夏从树上纵身跃下，不是跳向藤条，而是扑向西瓜！它用前爪抱住瓜身，后爪死死蹬住断墙的裂缝，整个身子弯成个弓形，把瓜往墙内拽。乔迪看见它脖子上的半截断绳被风扯得像根绷紧的弦，却没听见它叫一声疼。

“咔嚓！”瓜蒂终于断了。但不是往下掉，而是被林夏拽得往墙内滚了半圈，正好砸在赶来帮忙的张叔背上。张叔踉跄了一下，却用瘸腿稳稳撑住，把瓜压在怀里。藤条失去了拉力，乔迪和安安同时松口，一群狗瞬间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却没谁去管自己身上的泥和伤。

风势渐弱时，它们都挤在断墙根下。林夏趴在西瓜上，舌头伸得老长；王经理把瓜苗塞进自己肚皮底下；张叔的瘸腿在轻轻发抖，却还用脑袋蹭着怀里的瓜；安安舔着乔迪肩膀上的擦伤，乔迪则盯着那个安然无恙的西瓜，尾巴在泥里慢慢扫出个小小的圈。

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时，西瓜被它们推到了窝边。乔迪用爪子轻轻拍了拍瓜皮，听见里面传来“咚咚”的回响，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醒了。它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伙伴们——安安的卷毛沾着草屑，张叔的瘸腿还在抽，林夏的断绳缠在瓜藤上，王经理的红围巾歪在一边，瓜苗正往它怀里钻。

“汪。”乔迪低低叫了一声，像是在说“睡吧”。

夜风里，除了远处垃圾桶的碰撞声，只剩下狗们均匀的呼吸，和西瓜里那隐约的“咚咚”声。那是籽在生长的声音，是明年的瓜田在土里打哈欠的声音，是这群流浪狗用爪子、牙齿和伤痕，在城市的缝隙里种出来的，最热闹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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