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妹妹

图书馆的冷气比奶茶店足，刚踏进去，晏昔就下意识松了松领口。他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满室的安静。我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刚才那句关于“妹妹”的话总在心里打转转。

“顶楼的观景台要刷卡吗？”我追上他，手里的画筒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不用，”他转头时，耳尖的红还没褪尽，“我昨天路过看别人直接上去了。”

电梯在三楼停下，门刚开条缝，就听见林溪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应该是走了后门。她正和刚才那两个女生说笑着往外走，怀里的画册换成了几本厚厚的理论书，看样子是刚借完书。

晏昔的脚步瞬间僵住，下意识往旁边的书架后躲了躲。我愣了一下，也跟着停在原地。

“听说下周的迎新画展，林溪你有三幅作品参展呢？”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羡慕。

“就随便画画，”林溪的声音软软的，“倒是你们，不是说要一起去看建筑系的模型展吗？”

“去啊，听说今年有个高分状元做的桥模特别厉害，叫……晏昔是吧？”

晏昔藏在书架后的肩膀猛地一缩。我看见他攥着衣角的手指泛了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像是这个名字，”另一个女生接话，“昨天报到时见过，长得挺帅的，就是看着有点冷。”

林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模型展在哪天？”

“下周五，跟我们画展就差两天，到时候一起去看？”

“再说吧，我下周可能要回家一趟。”

电梯门慢慢合上，把她们的声音隔了进去。晏昔这才从书架后走出来，脸色比刚才白了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我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走吧，去顶楼。”他的声音有点哑，转身往楼梯间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很多。

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飘。远处的湖像块碎掉的镜子，在阳光下闪着光。晏昔趴在栏杆上，望着湖的方向，背影透着点说不出的落寞。

我走过去，挨着他站定。手里的铁丝星星被我捏得发烫，刚才他躲起来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让人心头发紧。

“你妹妹…”我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口。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见他低声说：“她比我小五岁，总爱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

风卷着他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潮湿的凉意。

“她也喜欢画画，”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湖面上，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尤其喜欢画星星，说以后要当插画师。”

我心里一动，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铁丝星星挂件。

“她也总穿浅颜色的裙子，”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尤其是米白色，说像云朵。”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喉结滚动了半天，才又挤出一句：“去年夏天……出了场车祸。”

阳光猛地晃了晃，我看见他的眼眶有点红，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他看林溪，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想念。那些落在林溪身上的目光，那些莫名的怅然，全都是因为另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风又大了些，吹得栏杆发出轻微的响声。我把手机上的铁丝星星轻轻放在他手边：“这个……给你吧。”

他低头看了看星星，又抬头看了看我，眼里的红意更浓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星星，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

“谢谢。”他的声音很哑，却很轻。

远处的下课铃响了，零零散散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11点多的阳光正好，可顶楼的风里，却藏着太多说不出的难过。我忽然觉得，这个刚认识两天的男生，心里藏着一片很深的海，而林溪，只是偶然投进海里的一颗石子，惊醒了所有沉睡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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