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灯挂后的第三个月,雪域提早入了夜。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冻在山脊,像一条迟迟不肯融化的绯绸。
戌时,戒律堂后山的石径覆着新霜,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裂声,像谁在暗中翻动旧信。
虞惊鸿提一盏青釉小灯,灯里盛着半寸桂油,火光温温,映得她眉眼比平时柔和。
她要去赴一场无人知晓的约。 石径尽头,横一道断崖裂谷。
裂谷之上,架着一座窄桥,通体以百年寒铁铸成,霜雪覆面,白日里几乎看不见。
夜来,桥身结出一层薄冰,月光一照,便成了一条悬空的银线。
桥头,谢无咎早到了。
他换了一身素青长衫,外罩雪狐领的薄裘,手里握着一只空酒壶,壶口仍残着桂香。
听见脚步,他回头,笑意先一步抵达眼底。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等一整夜。” 虞惊鸿把灯放在桥栏,灯火被风推得晃了晃,却未熄。
“我怕来得太早,雪还没落稳。”
她答得淡,却从袖中抽出一封旧简,递过去。
简上墨迹已褪成乌青,只余一行小字——
“霜桥夜话,雪落为证。”
是三年前赤渊火井前,他写给她的最后一封。
谢无咎指腹抚过字痕,像抚过旧伤,轻声道:
“原来你一直留着。” 桥下,冰层深处传来细微的裂响,像遥远的鼓。
虞惊鸿侧耳,眉心微凝:“火脉在动。”
“嗯。”谢无咎把酒壶递给她,“所以今夜,想请你陪我听一听。”
壶里不是酒,是融雪后的冰水,掺了半勺桂花蜜。
甜意极淡,却足以压下火脉涌动的焦苦。
两人并肩立于桥心,脚下是万丈冰壑,头顶是漫天寒星。
风从裂谷底吹上来,带着火舌舔过岩石的暗哑声。
虞惊鸿将冰水含在舌尖,凉意一路滑进胸口,像一柄薄刀,将那些日夜缠绕的焦躁一一剖开。
“火脉若再北移三寸,春灯会灭。”
她低声道。
“我知道。”谢无咎抬手,指尖一点灵光没入桥下冰层,火声顿时低了半分,
“所以我向沈堂主讨了三个月的‘镇火令’,三月内,雪域可安。”
“三月之后?”
“三月之后……”他侧头看她,眸色被灯火映得极深,“若我还活着,便换我守灯。”
话音落下,雪忽然大了。
雪片落在灯罩上,发出极轻的“嗤嗤”声,像春蚕啃叶。
谢无咎伸手,替她将狐裘的领子拢紧,指尖擦过她耳垂,凉得像一块玉。
虞惊鸿没有躲,只是抬眼看他,眼底映着灯火,也映着雪。
“谢无咎,”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低而稳,“三年前,你以魂火为钉,钉住赤渊;
三年后,你若想取钉,我不会拦。
但你要记住,钉一旦拔出,雪域会崩,我也会崩。”
谢无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意很轻,却带着久违的松快,像久冻的湖面终于裂出第一道缝。
“我记住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玉坠,坠子雕成半朵桂花,缺口处嵌着极细的一粒火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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