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文站的探照灯扫过第七个浮标时,我数清了皮肤上的蓝纹数量。
三百二十四道主要纹路,正好对应长江干流的总公里数。那些细微的分支在肘关节处形成漩涡状,与沉沙点水文图上的淤积区完全吻合。我蹲在生锈的测量船上,看着蓝纹在月光下投射出坐标——N32°07′ E118°46′,母亲蓝雾指引的位置就在船头正前方二十米处。
水文站值班室亮着诡异的粉紫色灯光。透过积灰的窗户,能看见穿蓝色制服的老赵正在操作台前忙碌。但与康复中心那个守护者不同,这个老赵左手戴着三枚雾螺壳戒指,后颈隐约露出Z-107的刺青。当他转身时,操作台上的设备暴露在视野里——那是台经过改造的声呐仪,屏幕上闪烁的并非水文数据,而是十二个蓝色光点组成的星座图。
“等退潮。”
穿红背心的“弟弟“突然出现在船尾,他的声音比在诊所时虚弱许多,“沉沙点的通道只在农历初七开放。“他递来的水文日志上,1998年7月15日的记录被血渍浸透,母亲的字迹在血斑下浮现:「原原,沉沙会记住所有谎言」。
探照灯突然熄灭。月光下,江水开始逆时针旋转,形成直径约七米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河床逐渐裸露,露出半截嵌在泥沙里的金属舱体——那分明是倒影诊所7号培养舱的放大版,舱门上的观察窗结满藤壶,但依然能看清里面漂浮的蓝雾正在重组我七岁时的面容。
“记忆回溯要三十分钟。”
“弟弟”的指尖划过我的蓝纹,在手腕处按下七个压力点,“莫医生已经发现你逃走了。”他的红背心突然渗出血珠,滴在舱体上蚀刻出母亲留下的倒计时:「00:29:59」。
潜入江水的瞬间,蓝纹自动在体表形成保护膜。沉沙点的水流比预想的湍急,每粒沙子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当触碰到舱门时,左眼虹膜裂缝突然扩张,将视野切换成2003年的黑白画面——
七岁的我蜷缩在舱内,正用指甲在舱壁上刻《锈蚀的摇篮曲》的简谱。年幼的蓝纹尚未形成网络,像破碎的蛛网般散布在手臂上。突然,舱外传来母亲的呼喊,小陈原立刻扑向观察窗,却看到二十岁的自己正贴在玻璃外侧。
现实与记忆在此刻重叠。我隔着时空触碰舱内幼年的自己,蓝纹突然暴长,穿透舱壁与七岁的血脉相连。无数记忆碎片顺着纹路涌入:
——母亲在沉沙点埋舱那夜,她的金属骨架正在溶解;
——林淑媛带着穿防化服的人掘开河床,挖出的却是空舱;
——某个暴雨夜,七岁的我偷偷来江边,却被漩涡卷入舱内......
最骇人的是最后一段记忆:七岁的我在舱内昏迷后,有个穿红背心的男孩从蓝雾中诞生。他掰开幼年我的手指,取走了掌心里母亲留下的金属薄片——正是现在“弟弟”嵌在胸口的那枚。
“时间到了!”
“弟弟“的警告从江面传来,带着血沫的嘶哑。舱内蓝雾突然凝固,组成母亲的身影,她指向舱底某个暗格:「记忆钥匙在沉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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