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库的焦糊味混着松脂香,在清晨的雾里凝成黏腻的网。沈砚之踩着未熄的火星走进废墟,鞋底碾过炭化的桑皮纸,发出细碎的碎裂声,像有人在耳边数着未烧尽的页码。警戒线外,几个早起的镇民正踮脚张望,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多半是说纸坊老头疯了,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偏要烧了油库自寻死路。
“沈队,找到这个。”法医老周戴着白手套,从一堆扭曲的铁皮里拎出块残片,边缘还挂着半片焦黑的防火布。他用镊子拨开布纹里嵌着的灰屑,露出枚模糊的指纹,“比对过了,和李雪布包里那枚林地契约上的一致。这防火布也怪,看着烧得厉害,其实只是表层碳化,里面的纤维还很完整,像是……被人特意处理过。”
沈砚之接过铁皮,指尖触到冰凉的褶皱。防火布的焦痕边缘很新,断面齐整,不像是被大火漫卷烧出来的,倒像是有人用剪刀剪出形状,再浅浅燎了层火——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这枚指纹。他忽然想起昨夜李雪举着捣浆棍站在油库门口的样子,她袖口的青绿色布料蹭在门框上,留下的痕迹和石臼里的纤维一模一样。
纸坊后院的纸浆池还冒着热气。池边的青石板上有串浅浅的脚印,前掌深后掌浅,像是有人曾在这里踮脚张望。沈砚之蹲下身,看池底沉淀的暗红胶质在水里缓缓舒展,像朵被泡开的血花。他伸手搅了搅,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捞上来一看,是半截捣浆棍,棍头上的暗红胶质里裹着几根灰白头发,正是纸坊老头的。
“李雪呢?”他擦了擦棍头上的黏液,那气味比地窖里的更浓,除了文竹根茎和松脂,还混着点淡淡的草药香——是镇卫生院用来消毒的艾草油。
“在镇卫生院包扎,说是手腕的伤口发炎了。”年轻警员小王递过来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根更长的灰白头发,“从油库废墟的火堆中心捡的,DNA比对和纸坊老头一致,但发根有拉扯痕迹,毛囊还带着点皮肉,不像是自然脱落的。老周说,这更像是被人硬生生拽下来的。”
沈砚之捏着证物袋对着光看。头发中段缠着点银灰粉末,遇光后泛出细碎的光泽——和地窖里那桶粉末一样,是用松脂和文竹汁混合制成的,遇火就会凝结成胶质,正好能粘住碎裂的纸页。可昨夜李雪明明说,老头拿着刀跑向油库时,手里空着,什么都没带。
镇卫生院的玻璃窗蒙着层水汽。沈砚之站在窗外,看李雪坐在病床上,正低头给手腕换药。她的动作很慢,绷带解开的瞬间,露出道整齐的横向伤口,边缘泛着健康的粉红,涂着艾草油的地方微微发亮,哪有半分发炎的样子?倒是伤口的位置很巧,正好在手腕内侧最显眼的地方,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沈警官?”李雪忽然抬头,目光穿过水汽撞上他的,嘴角弯起的弧度和昨夜在纸坊时如出一辙。她举起缠着新绷带的手腕晃了晃,声音轻得像飘在纸上的墨,“医生说幸好没伤着筋,就是有点疼。对了,那林地契约……找到能证明我爸清白的东西了吗?”
窗台上放着个牛皮纸包,露出半截桑皮纸,上面用墨砂写着“谢礼”二字。沈砚之推门进去时,李雪正往包里塞东西,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很快,像是在藏什么。他拿起纸包拆开,里面飘出片晒干的文竹叶,底下是枚铜钥匙,和地窖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钥匙柄上的“雪”字被磨平了,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是个“建”字,笔画里嵌着点暗红,和刀把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这钥匙……”
“是从地窖找到的吧?”李雪抢过话头,眼神忽然亮起来,“我就知道我爸没骗我,他当年肯定留了后手!那老头说我爸贪墨,根本是胡说,您看这‘建’字,就是我爸的名字啊!”
纸间魅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