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镇的雨,总带着股陈年墨汁的味道。
沈砚之踩着积水走进镇口时,雨丝正斜斜地织在牌坊上,把“青瓦镇”三个褪色的金字泡得发胀。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信纸,是三小时前收到的匿名信,字迹瘦硬,像用旧了的狼毫写就:“赵镇长书房有异,恐与十年前事有关,速来。”
收信地址是市局,却没贴邮票,像是专人送来的。沈砚之摩挲着信纸边缘,纸质是本地特产的桑皮纸,纤维里嵌着几粒青黑色的砂——那是青瓦镇特有的“墨砂”,镇上的老纸坊用它来给纸张染色,据说能防潮,更能“存字”。
镇长宅邸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铜环上挂着串湿透的纸灯笼,灯笼面印着的“福”字被雨水泡得洇开,像团模糊的血渍。沈砚之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惊得廊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带起的水珠溅在廊柱的对联上,把“政通人和”四个字冲得缺了笔画。
“沈先生?”管家老陈从影壁后转出来,手里攥着块拧出水的抹布,指节泛白,“王警官刚走,说让您来了直接去书房。”
老陈的声音发颤,眼角的皱纹里卡着些白色的纸末,像是刚撕过什么东西。沈砚之注意到他的布鞋后跟沾着片碎纸,纸上有淡淡的格纹,和自己手里的信纸质地相似。
“赵镇长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今早卯时,”老陈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我照例去书房伺候笔墨,发现门从里头锁了,喊了半天没动静,就……就报了警。”
书房在西厢房,门是梨花木的,门楣上挂着块“墨香斋”的匾额,匾额边缘有处新的磕碰,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色,像是被什么硬东西撞过。沈砚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推了推门板,门板纹丝不动,锁孔是老式的铜制暗锁,锁舌深深嵌在锁扣里,没有撬动的痕迹。
“钥匙呢?”
“在镇长身上,”老陈递过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把象牙柄钥匙,“王警官说,这钥匙除了镇长,只有备用的那把,挂在客厅的多宝阁上。”
沈砚之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看了看,钥匙柄上刻着朵兰花,花瓣的凹槽里卡着些细小的纸屑,颜色和老陈鞋后跟的碎纸一样。他示意老陈打开门,备用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咬碎了什么脆东西。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墨香和霉味的气息,靠窗的书桌上摊着张宣纸,纸上写了一半的字被雨水洇湿,墨痕顺着纸纹蔓延,把“十年”两个字泡成了一团模糊的黑。赵德发趴在桌上,左手压着本翻开的《青瓦镇志》,右手垂在桌沿,指尖滴下的墨汁在地板上积成个小小的墨点,已经半干了。
沈砚之俯身检查尸体,赵德发的嘴唇呈暗紫色,嘴角挂着些白色的泡沫,像是含过融化的雪。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个细小的伤口,伤口周围沾着些银灰色的粉末,指甲缝里嵌着些纸屑,和老陈身上的纸末同色。
“桌上的砚台动过吗?”
“没动过,”老陈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王警官说要保持原样。”
砚台是端石的,砚池里的墨汁还没干,边缘沾着些纤维状的东西,像是某种植物的绒毛。沈砚之用镊子夹起一根,对着光看,那绒毛是青绿色的,根部带着点黏性,像是刚从什么植物上扯下来的。
书桌上的笔筒倒在一边,毛笔散落一地,其中一支狼毫笔的笔尖断了,断口处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沈砚之注意到,那支笔的笔杆上刻着行小字:“赠建国,共勉。”
“李建国是谁?”
老陈的身子僵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是前副镇长,十年前……在这书房里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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