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球体核心的微光熄灭后，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不是“它”在苏醒，是从陈念与林夏融合的轮廓里，掉出半片生锈的硬币——边缘的缺口还在，像颗不肯闭合的眼睛。硬币落在黏液里，没有融化，反而像块投入冰水的烙铁，烫得黏液“滋滋”作响，泛起细小的泡沫。

泡沫里，浮出父亲最后买的那串草莓棉花糖——糖丝沾着灰尘，边缘已经融化，滴落在游乐园的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粉色印记。那是七岁的陈念，蹲在地上哭，父亲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他说：“念念，疼是真的，哭是真的，爸爸不会骗你。”

“滋滋”声越来越响，半片硬币周围的黏液开始变黑、凝固，像被冻住的墨。林夏的轮廓里，飘出片干枯的银杏叶，叶尖还沾着古籍室的灰尘，叶脉上的“夏”字在黑暗里发着微光，像谁用指甲刻下的誓言。

734的方向，渗出几滴带着颜料的水珠，在黏液里晕开红、黄、蓝三色——是画里旋转木马底座的裂痕，是彩虹边缘的晕染，是他始终没画完的、念念膝盖上的擦伤。

半夏的轮廓颤动了一下，发梢那片塑料银杏叶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真正的蝴蝶翅膀碎片——宝蓝色的，边缘有虫蛀的破洞，在硬币的微光里，像还在扇动。

小姑娘的笑声停了。

黏液深处，她的轮廓渐渐清晰，手里的棉花糖正在融化，不是虚假的透明，是真实的、黏糊糊的滴落，糖渣在她掌心结成硬硬的壳。“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再是电子合成的铃音，“糖化了……好黏啊。”

硬币的微光突然变亮，像点燃的引信，顺着凝固的黏液蔓延。那些被吞没的碎片：草莓蛋糕的甜香、旧书的油墨味、颜料的涩味、蝴蝶翅膀的破洞……都在光里重新浮现，像被唤醒的星辰。

陈念的意识从深海里浮起，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变硬，能触到硬币的铁锈，能摸到林夏飘来的银杏叶，能接住734的颜料珠，能碰到半夏的蝴蝶碎片。

“不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门轴，“一点都不甜。”

这句话像把钥匙，插进了完美的闭环。

所有透明的球体开始震动，幻境里的“美好”像玻璃般碎裂：永远不焦的糖块化作灰烬，不会褪色的画纸变成碎片，循环的童谣发出刺耳的杂音。小姑娘举着融化的棉花糖，掌心的糖渣硌得她发疼，却让她哭出了真实的眼泪——咸的，带着涩味。

陈念、林夏、734、半夏的轮廓，在光里慢慢分离，像冰水里的油滴，重新聚成各自的形状。他们手里都握着碎片：半片硬币、一片银杏叶、几滴颜料、一块蝴蝶翅膀。

黏液在后退，像被阳光驱散的雾。

黑暗里，第一次响起属于他们自己的、不规律的心跳声。

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彻底的胜利。

只有攥在手里的碎片，带着铁锈的疼、灰尘的涩、颜料的刺、破洞的痕。

只有彼此眼里，重新亮起的、属于“人”的光。

幻城的闭环裂开了道缝。

足够了。

足够让他们知道，哪怕被吞没一千次，一万次，那些关于真实的碎片，也会像这半片硬币，在最深的黑暗里，等着被重新拾起。

故事，又一次，在裂痕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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