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恨

甄玉婵端坐在下首，手里捧着一盏早已凉透的碧螺春，指尖泛白。华贵妃正对着一面新得的西洋镜发脾气，镜架上的宝石被她戳得摇摇欲坠：“贱人，她也配让皇上亲自陪着赏梅？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甄玉婵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

她如今是皇上的嫔妃，是甄府的二小姐甄玉婵，可皇上除了初封时来过两次，便再没踏足过她的宫里。如今挪去了钟粹宫，更是一次也没来过。

旁人见了她，虽也唤一声 “小主”，可那眼神里的打量和轻视，她看得一清二楚。她费尽心机走到今天，原以为能压过甄嬛一头，可到头来，甄嬛一句 “皇上陪我赏梅”，就轻易盖过了她所有的努力。

落寞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可更多的，是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甄嬛就能得到皇上的青眼？她明明也按着华贵妃的吩咐做事，明明也学着那些得宠的嫔妃装扮、说话，为什么皇上就是看不见她？

“你倒是说句话啊！” 华贵妃见她沉默，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你不也是甄府的小姐，她甄嬛能复宠，你就不能争点气？”

甄玉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涩意，挤出一抹笑：“娘娘息怒，皇上许是一时新鲜。姐姐…… 玉贵人毕竟是府里的嫡女，皇上多照拂些也是应当的。” 话虽如此，攥紧的帕子却泄露了她的不甘 —— 她恨这个 “嫡女” 的身份，更恨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像是甄嬛的影子。

这时，周宁海匆匆进来，附在华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华贵妃脸色稍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父亲被‘贬’去甘肃了？”

甄玉婵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家父做了错事。”

“错事？他最大的错事是生了甄嬛这个贱人！”瞧着她一脸茫然，华贵妃白了一眼，心里暗骂一句“不争气的废物。”

皇后在景仁宫听剪秋回话，慢悠悠拨着念珠：“玉贵人倒是越来越会服软了。知道借着皇上的意，把那点‘在意’攥得紧紧的。”

剪秋道：“婉常在那边，听说气得好几日没好好吃饭。华贵妃更是把她当枪使，日日让她去碎玉轩‘请安’，想给玉贵人添堵。”

“添堵？” 皇后轻笑，“甄嬛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甄玉婵去了，不过是自讨没趣。”

她抬眼望向窗外，雪光刺眼：“让她们斗去吧。等她们的尾巴翘到天上去，这后宫的天，也就该变变了。”

而碎玉轩里，甄嬛正对着铜镜试穿皇上新赏的石榴红宫装。流朱在一旁赞不绝口：“小主穿这颜色真好看，皇上见了一定喜欢。”

甄嬛望着镜中明艳的自己，指尖抚过衣襟上的金线绣纹，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

她知道前路难测，知道皇上的心思或许没那么纯粹，可此刻，她只想抓住这点被 “在意” 的错觉 ——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过在冷寂中彻底沉沦。

只是她没看见，窗外廊下，甄玉婵远远站着，望着那抹石榴红的身影，眼底翻涌着落寞与不甘，像被雪埋住的火种，只待一个时机，便要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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