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持续了一整夜的狂暴大雨终于显露出力竭的迹象,渐渐转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缠绵不绝的细雨。昏暗的、带着铅灰色的天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窗帘的缝隙,渗入这间弥漫着悲伤与守护气息的房间,在凌乱的床上勾勒出两人紧紧相拥、不分彼此的轮廓。泽菲尔感觉到,艾维斯的体温终于不再是那种刺骨的、令人绝望的冰冷,虽然依旧偏低,带着病态的凉意,但至少……有了属于活人的、微弱的暖意。他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用指背轻轻探了探艾维斯汗湿已经褪去的额头——温度正常,不再滚烫也不再冰冷。那微弱但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的呼吸声,在这阴冷潮湿的伦敦雨晨,成了泽菲尔耳中最美妙、最令他心安的乐章。
泽菲尔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口一直悬在嗓子眼、几乎要将他憋死的气终于缓缓吐出。一直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心脏,也终于落回了胸腔,带来一阵强烈的、几乎让他虚脱的眩晕感。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的温柔,将艾维斯放平在柔软的枕头上,动作轻柔得像在移动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拉好被子,仔细地掖好每一个可能透风的被角,确保那来之不易的微弱暖意不会流失。然后,他才翻身下床。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阵强烈的虚浮感袭来,让他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床沿才稳住身体。他强撑着走到窗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拉开了窗帘的一道缝隙。
灰蒙蒙的、如同被水洗过的天光瞬间涌了进来,不算明亮,却足以照亮他布满蛛网状红血丝的深紫色眼眸,以及脸上那纵横交错、已经干涸的泪痕。他赤裸的上身还清晰地残留着长时间拥抱带来的温热感,以及艾维斯冰冷皮肤烙下的深刻触感记忆。他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湿漉漉、泛着冷光的苏活区屋顶和狭窄的后巷,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排山倒海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转身,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进浴室。冰冷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过他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灼热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眼眶深陷、颧骨突出、神情疲惫不堪到了极点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坚毅的男人。
镜中人有着奶咖色的头发,此刻凌乱地贴在额角,深紫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空洞冰冷的程序化光芒,也不再是风暴般的混乱挣扎,而是沉淀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悲恸、如同深海般深沉的爱意、以及一种近乎毁灭性的、足以焚烧一切的保护欲。他是泽菲尔·莫里斯。他也是艾维斯·科尔曼的“菲尔”。两个身份的记忆、情感、责任与痛苦,在他经历了那场灵魂风暴后,不再冲突对抗,而是以一种带着巨大创伤的方式,强行融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无比真实的“自我”。这个自我背负着沉重的过往,承载着刻骨的伤痛,却也拥有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和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为了艾维斯。”他看着镜中那双沉淀着复杂光芒的深紫色眼睛,无声地对自己说,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心上,他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只遵循逻辑的“梦想家”工具,也不再仅仅是那个被艾维斯用记忆换回的“菲尔”。他是泽菲尔·莫里斯,一个为了守护爱人而重生的存在。
他快速擦干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灰色家居服,仿佛这简单的动作也能带来一丝力量和掌控感。他又用温水浸湿了一条最柔软的毛巾,仔细拧干,确保温度适中。回到卧室,他在床边坐下,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开始擦拭艾维斯脸上残留的冷汗和泪痕——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艾维斯在昏迷前因剧痛而流下的。指尖拂过艾维斯干裂、甚至有些起皮的嘴唇时,他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起身,快步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又找出干净的消毒棉签。回到床边,他用棉签小心地蘸湿温水,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润湿艾维斯干渴的唇瓣,如同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艾维斯在昏迷中似乎感受到了唇上的湿润,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梦呓般的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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