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三股风(上)
鸡叫头遍时,矿镇的露水还没干。赵夜踩着田埂上的草霜,往镇口的瞭望塔走,腰间别着柄磨得发亮的短刀——是李根用红夷炮的炮尾钢料打的,刃口泛着青黑色,沉得像块铁。
瞭望塔是用矿洞拆下来的木架搭的,高三丈,能望见山口那条蜿蜒的山道。钱通裹着件破棉袄,正蹲在塔顶啃麦饼,见赵夜上来,把饼子往他手里塞:“赵先生,尝尝春丫新磨的面,掺了点豆粉,比上次香。”
赵夜咬了口,麦香里混着淡淡的豆腥气,是踏实的味道。他望着山道尽头,那里的雾气像团化不开的棉絮:“五十个衙役,两门小炮……你看清是什么炮了吗?”
“是‘虎蹲炮’,”钱通抹了把嘴,眼神里带着边军的老辣,“口径小,射程不过百步,就是声响吓人。但五十个衙役里,有十几个是县里的‘捕盗营’出身,会使鸟铳,得防着。”
赵夜点点头。他见过虎蹲炮,当年在矿洞附近的明军废营里捡过锈坏的炮筒,填的是铁砂和碎石,打出去跟撒胡椒面似的,对付密集人群还行,要是分散开,威力有限。真正麻烦的是那些鸟铳手,射程比火铳远,准头也更稳。
“周铁山那边怎么样了?”
“在渠坝后挖掩体呢,”钱通往西南角努嘴,“老栓带着几个流民,把去年储的硝石和硫磺搬出来了,李根说能配二十斤火药,够炸两次山道。”
赵夜没说话,只是把目光落回田里。麦穗比昨日又沉了些,有几株已经微微泛黄,像害了黄疸病。春丫领着几个妇女在割田埂边的野草,说是“别让杂草抢了麦气”,其实是怕衙役的马踏坏了庄稼。那姑娘的辫子上还沾着麦芒,手里的镰刀却握得很紧,和她平日里递粥时的温顺判若两人。
日头爬到半山腰时,周铁山扛着根松木回来,木头上缠着铁链,是从废弃的矿车卸下来的。他往瞭望塔下一站,声如洪钟:“赵先生,山口的滚石堆好了!就等他们来,保管让这帮狗官连人带马滚下山!”
流民们都围了过来,手里的家伙各式各样:有李根新打的镰刀,有磨尖的矿镐,还有老栓用竹筐装着的土雷——外面裹着麻布,里面塞的是碎石和火药,引线是用桐油泡过的麻绳,燃得慢,准头却没谱。
“土雷别轻易用,”赵夜从塔上跳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他的右腿在去年抗后金时被流矢擦伤,阴雨天总疼,“等他们进了山道最窄的那段,先放滚石,把后面的人截住,再用鸟铳打前面的。”
他指着周铁山带来的铁链:“把这链子横在渠坝上,上面缠上荆棘,挡住他们的炮车。虎蹲炮离了车,就是块废铁。”
老栓突然举起土雷:“俺们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是拼,是守。”赵夜按住他的手,声音很沉,“拼完了,地没了,麦子也没了,咱就真成了丧家之犬。守得住,这地才是咱的,麦子收了,明年开春还能再种五十亩。”
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用炭笔在麻纸上画的矿镇地形图,田垄、渠坝、铁匠铺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钱通带五个人守瞭望塔,见他们进山口就敲锣;周铁山带十人守山道,负责滚石和铁链;李根带五人守铁匠铺,那里有备用火药,绝不能丢;剩下的人,跟我守田埂,用土雷和鸟铳逼他们退到山道里——那里窄,他们人多展不开。”
春丫突然举手,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俺……俺能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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