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矿镇的犁痕
南行的第七天,他们在崤山深处发现了个废弃的矿镇。
镇子不大,百十间土坯房,大多塌了顶,却留着座完好的铁匠铺,铁砧上的锈迹里还嵌着铁屑,墙角堆着半窖没烧完的木炭。最妙的是镇外有片梯田,虽然荒了几年,田埂还在,山泉顺着石渠流下来,哗哗作响,像在喊人来种。
“就这儿了。”赵夜蹲在铁匠铺的铁砧前,指尖抚过上面的凹痕——是长年累月锤打留下的,比他造过的任何火器都温润。他突然拿起身边的断铳,往铁砧上“当”地一敲,锈屑簌簌落下,“把燧发铳都收起来,先修犁。”
李根的胳膊还没好利索,吊着绷带,闻言急了:“不修铳?万一清军追来……”
“追来就用锄头打。”赵夜拿起块废铁,往火塘里塞,“这镇子四面环山,只有条道能进来,真来了,咱就把道堵了,种咱的地。”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周铁山没多说,扛着锄头就往梯田走,脚踩在荒草里,发出“沙沙”的响,像在丈量土地。钱通犹豫了半天,也拿起把锈镰刀,开始割田埂上的野草,动作生涩得像个学活的娃。
春丫在铁匠铺里翻出个陶瓮,盛了山泉,放在火塘边烤。水开的时候,她往里面撒了把豆子,咕嘟咕嘟煮着,香气漫出来,混着木炭的烟,把废弃的镇子熏出了点人气。
赵夜蹲在铁砧旁,开始打犁头。他没用精铁,就用那些炸膛的铳管、断了的枪管,烧红了往铁砧上砸。王二在一旁帮忙拉风箱,看着铁水在砧上流动,突然叹口气:“打了半辈子铁,还是头回觉得,犁头比炮管顺眼。”
“顺眼就多打几个。”赵夜的锤子落得很稳,一下是一下,不像造铳时那么急,“钱通说南边的麦子该下种了,赶在雨季前,得把田翻出来。”
李根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看着看着,也蹲下来帮忙捡碎铁。他的手还在抖,不是怕,是闲不住——打了这么久的仗,突然停下来种庄稼,浑身的劲没处使,捏着碎铁的手反而稳了。
镇口的瞭望哨是钱通安排的,两个从前的官军小兵,背着旧火铳,却总往田里瞟,看周铁山翻地翻得直不起腰,偷偷笑,又赶紧绷住脸。
第十天头上,真有动静了。
不是清军,是群流民,三十多口人,拖家带口,背着破包袱,像群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领头的是个老婆婆,拄着根铁钎,看见镇口的瞭望哨,“扑通”就跪下了,哭喊着“给口饭吃,给口饭吃”。
赵夜正在田里试新犁,犁尖插进土里,拉出条笔直的痕,深浅正好。听见哭声,他直起身,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新翻的泥土里,洇出个小坑。
“带他们进来。”赵夜把犁交给周铁山,“先给口吃的,问问是哪来的。”
老婆婆说他们是从洛阳逃出来的,闯王的兵把粮抢了,清军又烧了村子,一路往南跑,快饿死了。她说着,往地上指——个七八岁的娃,趴在地上,手里攥着块树皮,嘴还在嚼。
春丫赶紧端来豆粥,蹲下来喂娃,娃呛得直咳嗽,眼里却亮得很,盯着她手里的陶碗,像盯着救命的船。
“能让我们留下不?”老婆婆抓住赵夜的裤腿,手糙得像砂纸,“我们会种地,会纺线,啥活都能干,不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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