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车像一口移动的棺材,无声滑停在“岚枢”画廊纯黑的大理石阶前。穿银灰制服的门童躬身拉开车门,林晚踏出的瞬间,高跟鞋陷入厚如雪地的波斯羊毛门毯,如同坠入无底流沙。冷气裹挟着松节油、雪松木与金钱堆砌的腐朽香气,将她肺里的氧气瞬间抽空。
画廊内部是极致的黑白囚笼。高耸的穹顶垂下水晶骨片组成的装置艺术,折射的冷光如手术刀切割着空间。墙壁上那些标价足以买下整座县医院的画作,在精心计算的射灯下沉默地审判着闯入者。空气里流淌着德彪西的《月光》,钢琴音符像冰珠砸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林小姐,夫人在‘涅槃厅’等您。” 管家声音平板无波,镜片后的眼睛像扫描货物的传感器。他引着林晚穿过长长的、挂满扭曲抽象画的走廊,两侧侍立的黑衣保安如同人形刑柱。
涅槃厅。名字像场残酷的玩笑。厅中央,顾雪岚一袭珍珠灰旗袍,背对着入口,正用戴着鸽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幅覆盖着天鹅绒幕布的画框边缘。几个衣着考究、气质矜贵的男女分散在厅内,低声谈笑,手中香槟杯折射着冰冷的光。林晚的出现,像一滴污水落入清潭,瞬间吸走了所有声音。探究的、鄙夷的、看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蛛网,将她钉在原地。
“来了?”顾雪岚缓缓转身,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淬着寒冰。她目光像探针,从林晚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扫到裤脚那块顽固的淡褐色泥渍印记,最终定格在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听说你在云艺学画?正好,今天几位收藏界的朋友都在,让大家品鉴品鉴寒门才女的…灵气。” 那“灵气”二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管家掀开天鹅绒幕布。林晚瞳孔骤缩——那是她为“云境”项目提交的习作草稿!一幅描绘老城区黄昏的油画:斑驳的砖墙爬满枯萎的藤蔓,几个老人蜷在破藤椅里,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被玻璃幕墙切割的天空。画中沉郁的赭石与灰蓝,是她用最廉价的矿物料调出的,此刻却暴露在满室奢华的光线下,如同赤身裸体。
“啧。”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率先嗤笑,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这构图…是垃圾堆视角吗?”
“用色太脏了,” 挽着爱马仕鳄鱼皮包的女人掩鼻,“一股穷酸气。”
“主题倒是直白,” 戴金丝眼镜的老者推了推镜架,声音慢条斯理,“底层人民的…嗯…‘苦难美学’?顾太太,贵公子的项目倒是海纳百川。”
哄笑声低低响起。每一句“评价”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尊严上。她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画里那个缩在墙角、仰望高楼的流浪老人,此刻成了她最残酷的镜像。
顾雪岚优雅地端起一杯勃艮第红酒,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荡漾,像一捧温热的血。她踱步到林晚面前,唇角噙着悲悯的弧度:“林小姐,艺术需要天赋,更需要…底蕴。苦难堆砌不出伟大,只会滋生怨恨。” 她微微倾身,带着蓝风铃香水味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就像你母亲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再浓,也盖不住…绝望。”
“轰!”林晚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母亲惨白的脸、监护仪的嘀嗒声、药费催缴单的鲜红印章…所有画面轰然炸开!她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顾雪岚,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就在这时!
“哎呀!”顾雪岚手腕“不经意”地一抖!
整杯鲜红如血的勃艮第红酒,如同慢镜头般,从水晶杯口倾泻而出!不偏不倚,全部泼洒在顾雪岚脚前那片价值连城的、织着金线的深蓝色波斯手工地毯上!粘稠的酒液迅速洇开,如同在昂贵的艺术品上烙下一块丑陋的、散发着酸腐气息的伤疤!
满场死寂。所有目光聚焦在那滩刺目的红和脸色煞白的林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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