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了脏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云艺上空,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酝酿着一场蓄谋已久的倾泻。最后一节枯燥的《艺术理论导论》拖堂结束,林晚几乎是第一个冲出阶梯教室。她必须赶在暴雨落下前,穿过大半个校园,去图书馆还掉那本明天就到期的《西方美术史图鉴》。逾期罚款,哪怕只是一块钱,也是她现在必须精打细算的开支。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刚走到连接文学院与商学院的主干道——那条宽阔得足以并行四辆车的“青云路”时,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噼啪作响,瞬间就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蒸腾起一片白蒙蒙的水汽。紧接着,雨幕如同巨大的灰色帘布,被狂风猛地扯开,天地间顷刻被白茫茫的雨帘吞噬。视线所及,一片混沌。
林晚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心凉。单薄的棉T恤瞬间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狼狈不堪。她抱着书,本能地缩到路边一栋仿欧式教学楼的拱形门廊下。门廊狭窄,仅能勉强遮蔽头顶,斜扫进来的雨丝和溅起的积水还是不断打湿她的裤脚和帆布鞋。更糟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裤脚那块干涸的泥渍,在雨水的浸泡下,正重新变得湿冷黏腻,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脚踝。
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听着震耳欲聋的雨声,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熟悉的屈辱感再次攫住了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每一次狼狈,似乎都逃不开那个人的阴影,逃不开这该死的泥泞!她抱紧了怀里的书,指尖冰凉,身体因为寒冷和一种说不清的愤懑而微微颤抖。周围几个同样被困的学生发出懊恼的抱怨,有人打电话叫朋友送伞,有人干脆冒雨冲了出去。林晚只是更紧地缩向墙壁冰冷的角落,像一只被世界遗忘的、湿透的雏鸟。她没有可以求助的人。苏晴?算了吧。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冰冷的绝望淹没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从容不迫地闯入了这片混乱的雨幕。黑色的伞面像一片移动的、拒绝风雨的孤岛,伞骨边缘垂落的水线形成一道晶莹的帘幕,将他与周遭的狼狈彻底隔绝开来。
是顾言深。
他似乎刚从商学院大楼出来,步履沉稳,方向正是林晚避雨的门廊。他显然也看到了缩在角落、浑身湿透、抱着书瑟瑟发抖的林晚。他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隔着厚重的雨帘,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昨天画室里那种刻薄的审视,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如同看一件物品般的平静。
他径直走到门廊下,收伞的动作利落干脆,伞尖在湿漉漉的地面点出一个小水洼。他身上昂贵的衬衫依旧挺括干燥,只有裤脚边缘沾上了几点细微的水渍。那股清冽的木质冷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再次强势地侵入林晚的呼吸。他没有看她,仿佛她只是门廊下的一根柱子。
冰雹般的雨点砸在裸露的胳膊上,泛起细密的红痕。湿透的棉T恤紧贴后背,那廉价布料遇水散发的化工染料味,与顾言深车上清冽的雪松香形成残酷对比。裤脚泥渍被雨水泡发,蔓延成地图状的污痕,像块钉在身上的耻辱烙印。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地往墙壁又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湿透的帆布鞋尖,祈祷他快点离开,或者根本不要注意到自己。
然而,顾言深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等车或者等人。时间在沉默和巨大的雨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对林晚来说都是煎熬。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风卷着雨水扫进狭窄的门廊,林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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