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南城,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林晚拖着那只褪了色的墨绿色行李箱,像一尾搁浅的鱼,艰难地在鼎沸的人潮中逆流而上。箱角一块磨损严重的补丁,随着每一次颠簸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呜咽。汗水沿着她苍白的额角滑落,洇湿了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领口,黏腻地贴在嶙峋的锁骨上。她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画具包,是她行李中最值钱、也最沉重的东西。
那只褪色的墨绿色行李箱,拉链早已锈蚀,只能用麻绳粗糙地捆扎。箱角磨损最严重的补丁下,隐约露出“林淑芬”三个模糊的钢笔字迹——那是十二岁那年,母亲蹲在县医院走廊,用护士借的笔给她缝补时写下的名字。麻绳磨着掌心旧茧,林晚恍惚听见母亲咳着说:“晚晚…箱子要装下你的前程…”
“云城艺术学院”几个鎏金大字在正午的骄阳下灼灼生辉,刺得人眼睛发酸。这里是无数艺术学子梦寐以求的殿堂,也是林晚背负着母亲沉甸甸期望、榨干家里最后一点积蓄才挤进来的窄门。兴奋的喧哗、家长殷切的叮咛、豪车引擎的低吼,汇成一股巨大的热浪,将她这个孤零零的身影衬得格外渺小和格格不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局促和肩上无形的重担,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寻找着新生报到的指示牌。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向两侧退让。三辆线条冷硬、光可鉴人的黑色轿车,如同深海中的巨兽,无声而傲慢地驶入主通道。为首那辆车的车头,那尊银光闪耀的欢庆女神像,在烈日下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芒,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视线。
“哇,劳斯莱斯幻影!还是最新款!”
“是顾家的人吧?听说顾家大少爷今年也入学了!”
“商学院那边肯定又要轰动了…”
惊叹和议论声嗡嗡作响。
冰镇香槟的气泡在雕花水晶杯里无声炸裂,车窗隔绝了外界37℃的蒸腾暑气。顾言深指尖划过平板上的新生名单,“林晚”二字嵌在密密麻麻的精英档案里,像一粒误入珍珠盒的砂砾。司机老陈瞥了眼后视镜:“少爷,要清道吗?”“不必。”他淡漠抬眼,目光掠过车外攒动的人头,“看看蝼蚁怎么搬山。”
林晚被推搡着后退,踉跄一步,脚下松动的石板缝隙里,一洼浑浊的泥水猛地溅起,精准地泼洒在她唯一一条还算体面的深蓝色牛仔裤裤脚上。污浊的水渍迅速晕开,像一块丑陋的胎记。
她僵在原地,浑浊的泥水渗进棉质裤脚,像硫酸般灼烧着皮肤。这污渍与七岁那年被富家孩子推进泥塘的触感重叠——那时母亲跪着给人擦皮鞋才换来她的新裤子。泥水的湿冷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皮肤,带来一种屈辱的黏腻感。她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擦拭,动作却在半途顿住——徒劳的,只会越擦越脏。消毒水味的冷气从车窗缝隙钻出,混着皮革香,在她鼻腔里凝成冰针。她慢慢直起身,抬起眼。
中间那辆幻影的后车窗,正缓缓降下。一张年轻男人的侧脸显露出来。皮肤是养尊处优的冷白,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得近乎苛刻。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副驾驶上的人说着什么,浓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神,只留下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感。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浅灰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着,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和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腕表。指尖随意地搭在车门扶手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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