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徐明想他不可能会去见陆天了,陆天见到他肯定会……
不行,他得消失,他得想一个方法让他自己……
柴房里漏进几缕灰白的光,落在那只半埋在土坯里的瓮盆上。徐明裹着老婆婆给的厚袄子,领口蹭着下巴,粗布的纹理磨得皮肤发涩。袄子太厚,压得他胸口发闷,像揣着块湿冷的石头。
他盯着瓮盆沿上结的盐霜发怔。陆天没爹娘,这世上就只剩一个宋哲远了。宋哲远待陆天好,像护着自己的眼珠子——可宋哲远要杀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
他死了,陆天会怎么样?
该是松口气吧。不用再被他这个累赘绊着,不用在宋哲远面前替他遮掩,不用对着空荡的屋子发呆,想他这会儿在哪儿、有没有冻着。陆天会跟着宋哲远好好过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村里那些安稳度日的人。宋哲远眼里的戾气也会散些,毕竟要杀的人没了,剩下的心思该全放在陆天身上。
徐明往瓮盆挪了挪,指尖碰着陶土,凉得刺骨。他想起程明燕,那个名字像根细针,扎在太阳穴上跳。他原是想回去找她的,找到她,然后……可现在看来,不必了。
外面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笃笃地敲在泥地上,越来越近。是宋哲远。徐明猛地站起身,厚袄子的下摆扫过瓮盆,带起一阵酸腐的风。
他记得海边的方向,离柴房不过半里地。昨天老婆婆说过,退潮时能看见礁石,浪头拍上去,能溅起丈高的白花花的水。
脚步声停在柴房门口,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宋哲远的影子刚探进来半寸,徐明已经转身冲了出去。厚袄子太沉,他跑得踉跄,风灌进领口,像要把肺掀出来。
他没回头,只听见身后宋哲远的喝骂声越来越远。眼前的路渐渐开阔,咸腥的风扑在脸上,带着湿冷的力道。他看见那片灰蓝色的海了,浪头正一卷一卷地往岸上爬。
跳下去就好了。徐明想。陆天会在某个清晨醒来,发现再也不用提防宋哲远提起他,不用在夜里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陆天会好好活的,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浪头涌上来,漫过他的脚踝时,他好像听见自己笑了一声,又好像只是风声。
浪头把徐明卷进去的那一刻,他以为会像被厚袄子裹住那样闷,却没想咸涩的海水会钻进每一道骨缝,冷得人发僵。他没挣扎,任由身体往下沉,耳边只剩下浪涛的轰鸣,像极了小时候养父母吵架时摔碎东西的声响。
宋哲远追到岸边时,只看见一件厚袄子被浪头打在礁石上,粗布被礁石划破了道口子,像只破掉的风筝。他站在那里,海风吹得他眼睛发疼,手里还攥着来时路上顺手折的枯枝——原是想等找到徐明,用这个敲醒他,再拖回去的。
陆天是在三天后知道的。那天他在宋哲远的院子里劈柴,宋哲远蹲在门槛上抽烟,烟蒂烧到了手指才吭声:“徐明没了。”
陆天手里的斧头顿了顿,木柴裂开的纹路顺着斧刃爬开。他没抬头,只是继续把木柴劈成两半,声音闷在喉咙里:“哦。”
宋哲远看着他紧绷的后颈,没再说别的。他知道陆天心里那点念想,就像柴房里那只瓮盆,看着不起眼,底下却腌着数不清的日子。只是现在,瓮底的东西被海收走了,连带着那股酸腐气也散了。
徐明没来得及去找程明燕。那个名字后来成了陆天偶尔会想起的影子,像柴房里漏进的光斑,抓不住,也留不下。
陆天还是跟着宋哲远过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偶尔劈柴时,他会盯着柴堆发呆,想起很多年前,徐明跟他说“等攒够了钱,就去海边看看”。
海终究是去了,只是徐明没回来
海水漫过口鼻时,徐明忽然想起家里那盏水晶吊灯。
期盼着明天的少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