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秀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见喊声,心如刀绞,客人刚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这又叫接客,简直不要人活了。只得勉强爬起来,梳理一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出现在梯道楼梯口。竹秀哥看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摩登",青绸衣裙披在肩上,月白旗袍开叉到了大腿,脚下也是趿了一双青缎绣花拖鞋,蓬松的头发懒洋洋的披在肩上,雪白的脸颊上小嘴涂得腥红。只是那眼睛、长睫毛、尖鼻梁没有变。
竹秀哥正在疑惑,只见她一声惊叫:"哥!"便跌跌撞撞扑下来,捂住脸失声痛哭。竹秀哥一时不知所措。那妇人吐了一口水烟骂竹秀道:"哭、哭啥子?嚎丧喃!你人在福中不知福!你看你哥穿些啥子!你又穿些啥子!你看你哥一件粗白布对门襟袿子都发黑了,人还没有到、一身的汗臭就到了。一条毛蓝布裤子,尖子都不敢跌,一双水爬虫草鞋底都没得了。你又穿些啥子?一身的绫罗绸缎,吃香的喝辣的,你还要做啥?⋯⋯"那妇人把竹秀骂了一大通。楼上栏杆处有两个敞胸露腿的女子正用鄙夷的眼光看着竹秀哥。
竹秀哥脖子一挺道:"我要带我妹子走!"
"哦哟!你三张纸画个驴头,好大的脸面。你才说得轻巧、拈根灯草呢!你妹子是老娘花了几十块大洋买的。要走也可以,你把那几十块大洋还给我,你马上带走她老娘也不得说啥子。"
竹秀哥一下子泄了气了,竹秀也只有在傍哭哭啼啼的,两兄妹一时无了办法。那妇人又道:"还没有吃早饭吧?来!在对面去吃碗刀儿饭。说着烟黄的手指夹了一张钞票要给竹秀哥。这正是鸨儿的狡诈之处,软硬兼施,因为竹秀毕竟是她的摇钱树,她倒不是怕竹秀哥耍横,只要她喊一声,竹秀哥连门都出不到。而是怕太过份了竹秀以后给她磨洋工、扯怪叫。她难得调理,现在刚调理得竹秀上了路,不能为几句话把调理好的马儿又脱了缰。
竹秀哥脸红筋胀的说道:"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赎我妹子!好多钱?"妇人笑道:"不是小覷你,在我这里的吃住这么久的饭钱我都不算了,你拿三百块大洋来,老娘立马放人!"竹秀哥只得对竹秀道:"妹儿、哥回去和爹商量一下筹钱来赎你。"竹秀知道这是哥宽慰自己的话,家里那来的三百大洋。事到如今,家里知道自己的下落了,也放心了,便含泪点头只当答应了。
竹秀哥转身出门,走到街口都还听得见竹秀伤心的哭声。他心里堵得慌,本来不抽烟,他也在老婆婆的烟摊上买了一支零烟抽起来。"啷个你又走了𠮿?没见着?"
"见着了,没钱赎身。"
“唉!那么好一个女娃儿。砍脑壳的人贩子!这啥世道哟⋯⋯"。
山里的田卖不起价,竹秀家把自家的几亩梯田卖了,也凑不够三百块大洋。求了孙家坝的孙大爷好几次,人家嫌离孙家垻远,收租麻烦,别人也不买。自家女儿在重庆落入那种地方,也不好向人诉说,一来二去,时间一久,家里人心一硬,也就不管给竹秀赎身这事,毕竟知道女儿的下落了。人穷心狠,这也是给逼的。
竹秀哥走了后,这妇人又把竹秀数落一阵,比前比后哄了一阵,这事才罢休。竹秀在这地方乃是一个只有三个妓女的一个小娼寮。那妇人如何蚀得起三百块大银圆。
这一天窑子门口来了三个歪戴帽子斜穿衣的歪人要嫖宿,妇人海棠一看就知道是估吃霸嫖、不给钱霸王硬上弓之人。便抵住门不让进,同时又喊人去叫了自己的"保山",这条街的李保长。来人硬要闯、妇人海棠硬不要进,双方在门上闹了起来,把一条街的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出来看热闹。几个姑娘们也是像羚羊遇见老虎,咚咚地跑上楼闩上门躲起来。李保长带了几个街坊团练所的团丁提刀拿炮地赶来,才把几个歪人轰走。
姑娘们如脱虎口的羚羊躲在门内瑟瑟发抖,眸不转睛地聆听楼下的动静,直到三个歪人走了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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