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界出名老生王晓农前些日子在上海病逝。北京的梨园痛悼失去一位同行,大家准备开个追掉会,托清妍邀请金公子出席,大家公认金公子是伶界的知音。王晓农曾任前清河南太康知县,因不遵循为政不得罪巨室的地方官陋习,得罪当地豪绅而罢官。后以票友身份下海,唱老生,并编新剧抨击朝廷,很得伶界的佩服尊重。
门房通报之后,清妍进了金公子的客厅,见客厅中还有一人在座,是素梅。两人都显得尴尬。
原来是素梅自与金公子来往后,想到名分有关,所以对自己的行迹格外检点。每次和金公子相见,不管是在陶然亭、还是六国饭店,总是不着痕迹地让荷香做证人,证明她跟金公子只是对坐清谈,不及其他。这若即若离的态度,不免使金公子烦恼。
而一年的初秋时节,风风雨雨,落叶狼藉,正又是他多愁善感的时候。往年每到此时,他听不得秋雨潺潺,见不得落叶片片,总是去香山碧云寺参禅礼佛,遣愁破闷。这日午睡醒来听见淅淅沥沥的秋雨声益增惆怅,焚香静坐,依旧难解中忧怀郁结,他不知着何排遣。
第二天见天晴了,他便去邀请素梅游香山赏红叶,因荷香出嫁,素梅便不愿只身一人随他到香山,但经不住金公子的再三相邀,便只答应到他府上坐坐。
金公子示意清妍坐下,家人献上茶,清妍在一傍听金公子说话。金公子接着刚才的话头说:"苏昆入川的年代说法不一,据我看明代张谊的《宦游纪闻》所载:‘嘉靖乙丑,游食乐工七人,至绵州(今之绵阳),未详何省人。其所携服饰,整洁鲜明。抛戈掷瓮,歌喉宛转,腔调琅然。咸称有云遏之态。适余宪副至,举城士大夫商贾莫不忻悦,以为奇遇,搬作杂剧,连宵达旦者数日。久而情洽。一日,观众曰:‘今改作杂剧,以亲视听’⋯⋯乃令绵城乐工代司鼓乐。至夜阑人静,催拍鼓乐喧震,作《鸡鸣度关》。’的记述来看,这当是昆曲入你们四川的滥觞。"清妍至此才明白金公子在和素梅谈昆曲入川之事。她暗暗惊叹金公子的博闻强记。
又听素梅说道:"苏昆入川之后,逐步演变为川昆。伶人用川音来讲、唱苏昆。用川戏的程式来演昆曲的剧目,煞是有趣。在川剧的声腔中加入昆腔。川戏的五种声腔中昆腔都占有一定的地位。"
金公子道:"正是,以后四川会馆唱川戏,我倒要是去听一听的。"说着他把头转向了清妍。清妍因素梅在坐,心中“呯、呯”直跳,红着脸说道:"我们京剧界的‘县太爷’王晓农在上海病逝了。北京的同仁准备给他开个追悼会,托我请金公子赠付墨宝呢!"金公子一听道:"我看过《申报》了,已知他病逝,正在悲叹不巳。刚才文小姐来访,才将我悲情移开,谁知你又来了!"清妍起身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那我告辞了。"说完看了素梅一眼,便要离去。金公子道:"你看、你看!我那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王晓农是我的好朋友,他病逝我悲伤,是文小姐来了我才好点。你坐下!你坐下!正好我也想写点什么。"说着他对素梅和清妍道:"走!我们到书房去!"二人只好起身随金公子去了书房。
后院花影扶疏中一间不大不小的书房,内中陈设甚是雅致。三人坐定,书僮磨墨展纸。只见金公子略一沉吟,挥手写道:
本来是七品京官,革职原为唱捉放;
此去有三堂会审,看君能否骂阎罗。
清妍一看就知道金公子把王晓农唱的老生戏戏目名嵌进了挽联。拍小手叫道:"写得好!那年王晓农在京演出时,师傅还专门叫我们去观摩他的《三堂会审》呢!"金公子似乎意犹未尽,又起身展纸写道:
论交近十年,溯沽流买醉,燕市邀歌,竞使绝弦痛钟子;
小別才六月,便淞浦归魂,江楼沉恨,空余挂剑掉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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