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切入点

苏夏对身旁这过于炽热、复杂到令人心悸的目光并非毫无所觉。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翻涌的痛苦和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但她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坐在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座位上。她只是动作流畅自然地放下书包，拿出书本，摆放在桌角。然而，她的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那些关于楠楠消失的传闻，那些关于特招生悲惨下场的窃窃私语，此刻在她脑海中轰然作响。这所学校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流淌着肮脏的脓血。她选择坐在这里，绝非偶然。杨涵博，显然是这所“镶金牢笼”里一个重要的“狱卒”或者“打手”。靠近风暴中心，才能看清漩涡的模样，才能找到撕开裂口的机会。

周围那些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目光，杨涵博瞬间爆发的戾气，都没能让她退缩半步。她清楚这位置的象征意义——那是禁区，是强权的标志。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坐在这里。要么在沉默中被吞噬，要么在挑战中撕开黑暗。她选择后者。

杨涵博剧变的反应，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意料之外的切入点。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在摆好书本的瞬间，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摊开的书页，动作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片段高度重合的优雅与沉静。她微微侧过头，一缕碎发滑落颊边，这个角度在窗外光线的映衬下，与她某张旧照片上的神情几乎重叠。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眼中的痛苦和茫然瞬间被一种更深的震动取代。他看着苏夏，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酷似的侧影和无意流露的神态，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他尘封的记忆之门，门后是汹涌的、无法抵挡的洪流。

教室里的死寂更加沉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之前幸灾乐祸的男生都收起了笑容，脸上只剩下惊疑不定。这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就在这时，苏夏终于完全转过身，正对着杨涵博，脸上依旧是那份礼貌的、带着点疏离的平静微笑，仿佛感受不到周遭诡异的气氛，也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生眼中翻江倒海的挣扎。

苏夏：“同学，请问，可以借支笔吗？”

她的声音清亮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这寻常的询问，在此刻的情境下，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挑衅的镇定。

杨涵博像是被这声音从梦魇中惊醒。他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被强行压下，试图重新凝聚起惯有的阴沉和凶狠，但那层伪装却显得摇摇欲坠，眼神深处残留的震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清晰可见。

杨涵博：“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强装的冷硬。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张让他心神剧震的脸，重新趴回桌上，将脸埋进臂弯。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肩膀绷得死紧，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放松沉睡的姿态。

苏夏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也毫不在意他的回避，自然地收回目光，从自己笔袋里拿出一支笔，开始专注地在书本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苏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教室里异常清晰。

她坐在这里，像一个投入死水的石子，已经激起了无法预测的涟漪。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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