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

“这有什么好看的？伤心了也是自作自受。”

哪吒冷冽的开口，说出的话跟利剑一样扎人心弦。

可是在看到小姑娘眉眼之间的落寞时自己又慌了阵脚，抿着嘴暗自懊恼刚刚说的话。

他只是觉得看了伤心，不如不看，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道。

“仙长有家人吗？”

“我想有。”

小姑娘执拗的话传入哪吒的耳中，却叫他愣了愣。

随即又嗤笑一声。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哪吒嘴硬，话说的也狠，可是脸上还是有一闪而过的刺痛。

他有家人吗？

曾经或许有过，他为人时那个娘对他还是不错的。

他爹视他为妖魔鬼怪，刚出生时就恨不能将他一剑杀死，从小到大更是未曾分给他半分温情。

他两个哥哥既有母亲疼爱，又能自小有父亲教导，读书习字、骑马射箭。

可他呢？

他只有娘会对他好些了，在他落寞时会给他做些喜欢的点心，亦或是缝两件衣裳褂子送他，可除了他娘，别人都当他是恶鬼一般避如蛇蝎。

封神大战后，他娘成了床头婆婆，他也曾去九天之上寻过她，可她只当他是三坛海会大神，态度不复亲昵，反而恭敬疏离的很。

殷十娘不过是她漫长神生中的沧海一粟，有幸替灵珠子脱胎转生而已。

更何况他后来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以莲花化身，天生地养，再无姓氏，又何来父母呢？

有的也不过是天上那总是对他怒目横对却又忌惮不已，手持宝塔的天王李靖罢了，仗着那一世父子亲情桎梏与他。

他也心有执拗，刚成神之际，他是真的恨不能提着火尖枪将李靖杀死的。

他恨啊！

他也疼啊！

无论多少年月，都不可能冲淡那削骨剔肉之痛、砸庙毁身之仇的。

这么多年过去，三界十方，所有仙神都道他哪吒铁面无私、手段狠辣、孤勇冷漠。可谁人知晓，他也曾枯坐在偌大无边的云楼宫之中，为这般心魔苦苦挣扎，为这滔天恨意彻夜难眠。

哪吒嘴角又勾起一抹邪笑来，在心里狠辣又恶劣的想着：

若是现在那该死的塔没了，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应该也还会一枪刺死那个李靖的。

他话说的寒凉，像是个没有心的人一样。

却无人知晓，他的心早就被伤透了。

本该是最亲的人，却是这世上伤他最深之人。

可沈悔却是能一下子听明白他话里跟她如出一辙的落寞感。

他说的是他不需要。

并不是他不想要。

“我想有。”小姑娘又重复了一声。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不远处的虚空，正对着的，赫然是哪吒漂浮的地方。

要不是确信她不可能看见，哪吒都要怀疑沈悔修为是否恢复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溺在了小姑娘灿若星辰的眸子里。

他耳边响起小姑娘坚定的话：

“我爹娘不要我，我没有亲人，但是我想有，仙长可以做我的亲人吗？”

“不能。”哪吒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小姑娘追问道。

哪吒回神，不知道话题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模样，可一面对沈悔，他罕见的有耐心。

“我是神仙，你是凡人。”

哪吒自以为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可万万没想到，这会是沈悔这一世死亡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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