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3-2)

他的细微动作被裴临彦看在眼里。他坐直身子想要制止，却被裴瑢按住手拦下来，“别管，让他们拍，拍越多越好。”

裴临彦微微侧头，眼中带着疑惑的笑意与他相望，他同样笑着，眉峰往那全记者的方向一挑。好，裴临彦明白了。

他回头去看，才发觉，惊异的不止洋人，连带着自家商会的会员，也是一脸茫然。

　　只是，现在不大方便给他们解释。他仅用眼神安慰他们，少安毋躁。

　　“各位也看到了，这战火连天的世道，万事万物哪有不涨价的道理？而这整个江南地区，也仅我们宁临商会开出的关税价格，是最合适的……”

　　裴临彦话未尽，剩下的意思，凭在场的各位自行猜忌。

　　这变故来的突然，那些洋人纠结许久，心中几多疑惑。最终还是没有松口，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散了会。此次谈判，又以不了了之结尾。

　　裴瑢跟在裴临彦身后两步的位置，沉默着垂眸一级级的数着台阶。直到最后一阶，他抬头，便好巧不巧撞上了裴临彦的后背。

　　他连忙往后退，可后面就是台阶……

　　“怎么样？没伤着吧？”裴临彦回过身，扶住了要向后倒去的裴瑢。

　　他借着力稍稍站稳，便脱开了裴临彦的手，摇摇头，只说没事。脚踝处传来隐隐刺痛，好像是磕到了，可他无心在意。

　　上了车，裴瑢微阖上眼睛休息。这人前几日受伤痛折磨，日日夜夜不得安生，早已疲惫不堪，今日又经和洋人斗智斗勇这么一遭。精神估计已经撑不住，休息休息，也不坏。

　　这场谈判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出场时，天色正好。正是逛逛景的好时候。

　　裴临彦不准备直接回家去。晚间还有南京城中的公子哥儿们组建的晚宴，他推脱了多次，再不去不合适。

　　他侧目瞧了一眼裴瑢，正酣眠，他便不愿出声打扰。

　　到了清合诊院，裴瑢也不见醒。裴临彦思虑再三，不好叫醒，最终还是叫了个男护，将他抱了进去。

　　他让司机开车，绕着外城转了一圈，看着城墙边已在修筑防御体系。他顿觉战争恍如隔世，一月前，他方从蜀地战场下来。

　　他是军官，虽少直接参战，可战场上的血腥残酷他也不会少见。归乡休整的几日，暂时远离了战争。可眼见这世界局势，战争，他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他侧着身子向外边望了好一阵，后想下车看看。他伸手去推车门，却不料被司机叫停：

　　“司令，您先别动。”

　　他顺着司机看的方向望去，便见自西边大路上驶来的克莱斯勒车上，下来一高一矮两洋人。正是斯特林和虹野。

　　而在不远处，又正缓缓驶来一辆小林肯。

　　两人是西装在身，看着并不多危险。可自驾驶位出来的，是个穿着德式军装的军人。

　　裴临彦皱着眉打量，却不想隔着玻璃与那德国军人对视。那人眼中的贪婪和狠厉叫裴临彦当即心下一紧。

　　“走！”话落同时，他看见那德国军人抬起了胳膊，瞄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彭！”的一声枪响，汽车也刚好发动。

　　司机一路油门踩到底，进了城区，便连忙带着裴临彦换乘另一辆雪佛兰。

　　裴临彦回望去，确定了那辆克莱斯勒并未跟来，方舒了一口气。

　　“幸亏司令您没下去……”司机一只手将帽子摘下，正要往副驾驶位上搁去时，一颗子弹自前挡风玻璃而来，打穿他拿帽的右手。

　　“司令危险！”他顾不得自己的右手，翻过身来，挡在玻璃前，牢牢护住裴临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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