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何潇独自躺在床榻上,脑海中翻涌着王晚依下午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些话语仿佛刀锋般,深深刻入他的心头,令他辗转难眠。
最终,他坐起身来,披上一件洁白的披肩,推门走出寝宫。守门太监吴三见状,轻声提醒道:“大王,夜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何潇抬头望向天幕,长叹一声:“唉,睡不着啊。”
说完,他迈步跨出大门。吴三急忙跟上:“大王,若您要外出,小的陪您同去吧。”何潇摆了摆手:“你留在这里便可,寡人想独自走走。”
他在王城内缓步前行,不知不觉来到景平宫外。透过宫殿紧闭的大门,他看到里面已无光亮,显然刘太后与王晚依早已安歇。何潇稍感安心,随即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渐行至王城大门。
守门的两名士兵见到他,忙跪拜行礼:“拜见大王!”何潇伸手将二人扶起,用衣袖轻轻拂去他们盔甲上的尘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介胄之士不拜。”士兵们齐声答道:“诺。”何潇转身离去,踏入了空寂无声的洛京城。
夜晚的街道冷冷清清,连路边蜷缩的流浪猫也悄然入梦。他信步走进一处花园,潺潺的小溪从他身前流过,溪水中的倒影映出了他的模样。在皎洁月光下,他头顶的王冠闪烁着微弱却刺眼的光芒。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过往:二十三岁任左将军时,他曾率领大军征战四方,历经无数战役的磨砺,文韬武略皆臻巅峰;然而,如今受叔父临终所托接掌王位后,他才真切体会到为王与为将截然不同——做将军时,有战事便出征,无战事则可纵情山水;而为王,却需日日埋首于繁冗政务之中,整日应对朝中百官的敬重与期待。这般生活让本就缺乏政治经验的他逐渐迷失,甚至开始沉溺于权力的诱惑之中,滋生出独揽大权的念头。
此刻,他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影像竟慢慢变幻,最终化作十六岁的少年模样。他忍不住低声嗤笑,指着水中的人影说道:“何潇啊何潇,你可曾料到自己会有今天?看看现在的你,还剩几分手足初登战场时那份锐气?当初那个无所畏惧的少年去哪儿了?如今却变得逃避现实,国事治理得一团糟,还惹得心爱之人为自己而生气……先王嘱托言犹在耳,你有何面目继承这王位!昏君!”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没有立即起身,只是任由尘土沾染洁白的披肩。他仰头望向夜空,只见弯月如镰悬挂于浩瀚星辰之间。他长叹一声:“终是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呐……”
天**然飘起了细雨,雨滴轻柔地洒落在他的面庞上。何潇站起身,闭上双眼,任雨水浸透衣衫。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而,一声焦急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大王!”他扭头望去,竟是王晚依的贴身侍女小梅带着一群侍卫和一辆马车匆匆赶来。小梅急切地问道:“大王,您夜里不睡觉,怎会跑到这里?”
何潇神色平静,只淡淡答道:“寡人醒了。”小梅疑惑地追问:“醒了?如何醒的?”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倒是你,为何会找到这里?”
小梅解释道:“王后娘娘得知您离宫,又见天降细雨,而您迟迟未归,立刻命我寻找您。”何潇闻言,唇角微微扬起:“王后又是如何知道寡人出宫的?”小梅摇头:“这个奴婢不知,但请您快回吧,倘若淋湿了身子,恐会染上风寒。”
何潇点点头,又问:“王后身在何处?”小梅答道:“王后娘娘还在景平宫,应该已经睡去了”他脸上的笑容略显黯淡,但终究未再多言,只是登上马车。随着车轮缓缓滚动,身影消失在绵绵雨夜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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