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拆的那天,苏晚去了现场。
挖掘机的铁臂挥起来时,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白墙黑瓦已经塌了一角,扬起的尘土里,飘着几片被撕碎的蓝印花布,像被风吹散的蝴蝶。母亲站在巷口,用手帕捂着脸,肩膀微微发抖。
她们最终搬到了城郊的一栋出租屋里。两室一厅,窗外是片菜地,种着绿油油的青菜和辣椒,空气里有泥土的腥气,和回春巷的草木香不同,却也让人踏实。
苏晚找了份在图书馆整理古籍的工作。每天对着泛黄的线装书,用软毛刷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听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心里就会平静许多。她依旧喜欢绣东西,只是不再绣白鸟和兰草,改绣古籍里的纹样,缠枝莲、卷草纹、云纹……一针一线,绣在素色的棉布上,寄给远方的朋友。
陈砚的信,是在她搬去出租屋的第三个月收到的。
信封上贴着陌生的邮票,盖着伦敦的邮戳。苏晚捏着信封,指尖有些发颤,拆了很久才拆开。里面是张照片,背面写着陈砚的字。
照片上,陈砚站在一座哥特式建筑前,穿着灰色的风衣,头发剪短了,比以前清瘦些,却依旧眉眼清俊。背景里有飘落的红叶,想来是秋天了。
背面的字不多,还是那么清隽:“伦敦的秋天很美,像回春巷的梧桐叶落时。画了幅画,附在后面,猜猜画的是什么?”
苏晚翻到照片背面,果然贴着一张小小的速写。画的是回春巷的巷口,青石板路,雕花窗棂,还有檐下那串玻璃风铃,风铃下站着个穿蓝围裙的姑娘,正仰头看着什么。
是她。
苏晚把照片和速写小心翼翼地夹在日记本里,指尖拂过画里的风铃,眼眶有些发热。原来他还记得,记得那串风铃,记得她站在那里的样子。
她开始给陈砚回信,写出租屋窗外的菜地,写图书馆里调皮的猫,写母亲新学会的蒸包子,写她绣的那些纹样……却唯独没提布庄拆了,没说自己有多想念他。
信寄出去,就开始漫长的等待。有时是一个月,有时是两个月,才能收到他的回信。他的信里,会写商学院的课程有多难,写伦敦的雾有多浓,写他偷偷在宿舍画的画,画泰晤士河的黄昏,画街头的艺人……字里行间,藏着对画画的执念,像被压抑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今天路过一家画廊,看见幅工笔画,画的是牡丹,突然想起你说喜欢牡丹。”他在一封信里写道,“要是我还在,一定画一幅给你,比上次那幅更好。”
苏晚看着这句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找出那幅《富贵图》,挂在出租屋的墙上。牡丹依旧开得如火如荼,金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仿佛从未褪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三年。
苏晚已经成了图书馆的骨干,能认出很多古籍的版本,还学会了修复破损的书页。她的绣活也越来越好,有人专门来找她定制绣品,说她绣的纹样有“古意”。
母亲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偶尔会去菜市场摆个小摊,卖些苏晚绣的手帕和香囊。“今天有个姑娘,说要订一幅‘百鸟朝凤’的绣品,给她女儿当嫁妆。”母亲回来时,脸上带着笑意,“我跟她说,我家晚晚绣得比画还好看。”
苏晚正在灯下绣一幅云纹,闻言笑了笑:“妈,你又夸大其词了。”
“本来就是。”母亲凑过来看,“这云纹绣得真像,跟你陈砚哥画里的一样。”
提到陈砚,两人都沉默了。他已经很久没写信了,最后一封信,是半年前寄来的,说他要去意大利考察,可能很久不能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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