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雪底青灯 (3-1)

雷渊崩散后第三日，沈如晦独自立于北荒残崖。眉心的朱砂雷印已裂作蛛网，血线沿着左颊蜿蜒至颈侧，像一条被闪电劈开的旧伤。

风卷雪粒，击打玄衣，发出细碎的裂帛声。

他抬手，指尖捻起一缕雷光——那是雷君溃散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本源。

雷光在他指间挣扎，发出细小哀鸣，却被他攥入掌心，化作一滴幽蓝雷血。

沈如晦：“还不够。”

他低声道，声音被风雪撕碎，飘散成零落的冰屑。

一只灰羽夜枭掠空而来，落在他肩头。

爪上系着薄绢，绢上以血写就：

“赤鸾返京，斩月十三卫折其二；星灯吞雷，狐火复燃。

司主震怒，命君即刻回京，以雷君遗血祭天。”

沈如晦以指腹抹过血字，绢帛瞬间焦黑，夜枭惊飞。

他转身，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雷印，向北延伸，直指京城。

京畿南坊，一条窄巷深处，有座荒废多年的小宅。

木门斑驳，门楣上“沈宅”二字已被风雨蚀去半边。

沈如晦推门而入，院中杂草没膝，唯有一株老梅枯而不死。

他立于梅前，指尖轻触枯枝，雷血渗入树皮，枝头竟绽出半朵血色梅花。

“母亲，孩儿回来了。”

声音低哑，像雪压断枝的脆响。

无人应答，唯有风穿堂而过，卷起残破窗纸，发出呜咽。四、密室画像

穿过荒井，他踏入地底密室。

四壁悬满画像——皆是同一人：

少年时的沈如晦，眉目温顺，衣袍素净，与如今判若两然。

最末一幅，却画着如今的他：玄衣裂帛，血纹满面，眼底雷火翻涌。

画像下方，摆着一盏青铜灯，灯芯早已熄灭，灯座却刻着一行小字：

“雷不灭，则心不死。”

沈如晦以指拂字，灯芯忽然自燃，幽蓝火苗舔上画像，将少年面容一寸寸吞噬。五、血书问母

火舌卷至最后一幅画像时，他忽然跪倒。

掌心雷血滴落，在青砖上汇成小小血泊。

血泊中浮现一行行由朱砂写成的旧字：

“吾儿如晦，天生雷骨，却怀慈心。

若有一日，雷火噬魂，可回老宅，取母亲留的‘青灯’。

灯在，则人可回；灯灭，则雷永锢。”

字迹娟秀，却透着决绝。

沈如晦以额触地，雷血顺着眉心朱砂流入血泊，血泊忽然沸腾，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六、青灯现世

青烟升至密室穹顶，凝成一盏小小青灯。

灯罩以人骨为架，灯芯却是一截未燃尽的鲛绡。

灯身刻着繁复雷纹，却透出温润青光，与雷火截然不同。

沈如晦伸手，青灯落掌，灯芯无火自燃。

幽青光芒照出他眼底深处的裂缝——

那裂缝里，藏着一个少年，正抱着被雷火灼伤的小狐，哭得无声。七、灯中幻境

青灯光晕扩散，密室四壁化作雪夜。

少年沈如晦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雪狐——

狐尾焦黑，正是赤鸾幼年模样。

少年以手覆狐心，雷光自掌心涌出，却被他强行收回。

雷火反噬，少年左臂瞬间焦黑，他却只是将狐裹进衣襟，转身踏入风雪。

幻境尽头，母亲的声音温柔响起：

“如晦，雷可杀人，亦可救人。

守住你的慈悲，莫让雷骨吞噬。”

声音消散，幻境崩塌。

沈如晦睁眼，掌心青灯依旧，灯芯鲛绡却已燃去三分之一。八、故人遗音

灯焰忽地跳动，映出另一幕：

雪夜破庙，少年沈如晦以雷火为烛，为重伤的苏砚续命。

苏砚昏迷中低喃：

他低声道，声音被风雪撕碎，飘散成零落的冰屑。

一只灰羽夜枭掠空而来，落在他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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