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丹陛漫长陡峭,萧煜踩着冰凉的金砖拾级而上时,后颈忽然泛起细密的冷汗。不是凉的,是烫的。他猛地想起昨夜攥着血诏的指尖被烛火燎出的水泡,此刻明明结痂了,却像又被那团跳动的火焰点燃。
"陛下,请当心脚下。"小禄子的声音在身后打颤,这奴才大约是瞧见他踩偏了半级台阶。
萧煜没回头,只是挺直了本就僵硬的脊背。晨光里太和殿的鸱吻泛着青灰色,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攥紧了袖中的银簪,簪尖抵着掌心,那点锐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殿门两侧的铜鹤香炉里腾起袅袅香烟,掺和着朝臣们身上的熏香与汗水味扑面而来。萧煜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丹墀下跪倒一片的沙沙声,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震得他耳膜发疼。他习惯性地想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扫过班次,却在东侧首位僵住——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白玉笏板整齐地靠在螭首柱上。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萧煜险些站立不稳。
"陛下今日气色不佳。"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老臣斗胆,请陛下保重龙体,若感不适,不妨..."
"咳。"一声轻咳打断了户部尚书的话,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周显,此人身着绯色官袍,在一众青蓝官服中格外刺目。"李大人此言差矣,"周显皮笑肉不笑地抚着颌下短须,"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岂能因些许小恙便耽误朝政?再说..."他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东侧空位,"如今朝局动荡,正是陛下宵衣旰食之时,摄政王殿下又恰好告病..."
"住口!"萧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殿内霎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他脸上。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脸颊滚烫,连忙攥紧了龙椅扶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周侍郎,"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摄政王为国操劳,偶感风寒,朕已命太医院好生照看。朝堂之事,有朕在。"
周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躬身道:"陛下英明。"只是那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嘲讽。
萧煜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回想谢景澜平日是如何处理朝政的。他记得谢景澜总是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翻着奏折,偶尔抬眼,一个眼神就能让喧闹的朝堂安静下来。可他不是谢景澜,他甚至不敢直视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探究的目光。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萧煜模仿着谢景澜的语气,声音却还是有些发虚。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就出列奏报边关急情,唾沫星子飞溅间,萧煜只觉得头晕目眩。那些粮草数字、兵丁数额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在他耳边绕来绕去。他下意识地看向东侧空位,那里本该坐着那个总能替他理清这一团乱麻的人。
"陛下?"兵部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显然是发现他走神了。
萧煜猛地回神,尴尬地轻咳一声:"此事...此事容朕三思,明日再议。"
"陛下!"兵部尚书急道,"军情紧急,岂能拖延?"
萧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的呵斥:"什么人?止步!"
"放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煜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辨出了这个声音。他看向殿门,只见一个身着墨色蟒袍的身影逆光走来,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尖上。晨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腰间玉带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正是那个本该"告病"在家的摄政王——谢景澜。
他怎么来了?萧煜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方才所有的慌乱、无助,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竟都化作了眼底的热意。
谢景澜径直走到殿中,无视了周围震惊的目光,对着龙椅上的萧煜躬身行礼:"老臣参见陛下。"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调子,听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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