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双女）

梅雨季节的上海总蒙着层灰蓝色滤镜，顾清禾抱着档案袋冲进便利店时，后颈已经洇湿一片。她习惯性走向冷藏柜，却发现草莓牛奶货架前站着个陌生女孩。

对方穿着浅灰针织衫，长发松松挽成低髻，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杏叶造型的银戒。听见脚步声，女孩转头露出笑容，眼睛像浸在晨露里的蓝莓：“最后一瓶，分你一半？”

顾清禾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攥着两瓶牛奶，其中一瓶已经插上吸管。鬼使神差地，她接过那瓶还裹着冷雾的草莓牛奶，指尖触到女孩微凉的掌心：“谢谢。”

“我叫沈星遥，在隔壁写字楼做平面设计。”女孩主动搭话，“看你总来买草莓牛奶，今天才逮到机会。”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清禾看见锁屏是幅水彩画——粉白樱花树下，两个女孩并肩吃着冰淇淋。

就这样，顾清禾认识了沈星遥。她们开始共享午餐，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交换便当盒里的溏心蛋；暴雨天挤在同一把伞下，看霓虹在积水里碎成流动的星河；深夜加班后，沈星遥会带着手绘稿来顾清禾的出租屋，用彩色铅笔在她笔记本上画小狐狸。

某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顾清禾揉着酸涩的眼睛打开家门，却见玄关处散落着沈星遥的杏色帆布鞋。循着微光走进客厅，发现沈星遥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膝头摊开的画册里，夹着半张未完成的素描——戴着珍珠发夹的女孩歪头微笑，眉眼间全是顾清禾的影子。

“醒了？”沈星遥突然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睡意，“想画你穿婚纱的样子。”她撑起身子时，锁骨处的银杏项链轻轻晃动，“清禾，我......”

窗外突然炸开一道惊雷，顾清禾慌乱起身去关窗，潮湿的风裹着雨丝扑进屋内。等她转身时，沈星遥已经把画册收进包里，只笑着说要回家了。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沈星遥消失的前一天，她们约在常去的甜品店。女孩推来一块草莓千层，无名指上的银杏戒换成了素圈：“我要去英国读研了。”她垂眸搅动咖啡，“下个月走。”

顾清禾捏着叉子的手微微发抖，奶油在齿间尝不出甜味。沈星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一个牛皮纸袋塞进她怀里：“等我回来。”

牛皮纸袋里装着那本画册，每一页都填满了顾清禾的模样——系着围裙烤蛋糕的，趴在桌上打盹的，仰头看樱花的。最末页是张机票存根，日期是三年后的今天，背面写着“等我”两个字，被水痕晕染得有些模糊。

沈星遥离开后的日子，顾清禾每天都会去便利店买草莓牛奶。第三年春天，当她推开玻璃门时，货架上摆满了粉色包装的牛奶，促销牌写着“第二件半价”。

“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遥穿着驼色大衣，行李箱上贴着各国美术馆的贴纸，无名指上重新戴上银杏戒。她举起手机，新换的锁屏是顾清禾的单人照——女孩站在樱花树下仰头微笑，花瓣落在睫毛上。

“这次换我追你。”沈星遥将草莓牛奶塞进她手里，指尖带着异国的雪松香，“迟到的告白，还来得及吗？”

窗外的樱花正盛，顾清禾忽然想起她们初遇的那个雨天。原来有些人的相遇，早在命运的星轨上写好了注脚，潮汐退去又涨潮，终会把等待的人送回彼此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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