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2-1)

他蹑手蹑脚地取了干净衣物，而后抱着衣物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他回头看了眼熟睡的李昭珩，确认没有惊动对方，这才轻轻合上门扉。

沿着青石板小路往西北角走，两旁的树影渐渐浓密起来。这片小树林平日里就少有人来，夜里更是阴森可怖。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投下的影子如同鬼手般在地上抓挠。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顾微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月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脚下的路越来越暗。他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惊得他浑身一颤。

小路尽头，那座孤零零的浴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破败。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木门上的红漆早已剥落，只剩下斑驳的痕迹。门前杂草丛生，几株野蔷薇攀附在墙面上，开出的白花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

顾微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硫磺味——这是书院最老的一处浴舍，用的还是地下的温泉，只是年久失修，一般学子不会选择来这里沐浴。

浴舍内陈设简陋，只有几个木桶和一个小水池。他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都关严实后，才缓缓解开衣带。

热水浇在身上，他终于能短暂地放松。雾气中，他望着水中倒影，那张俊美的脸庞此刻显出几分疲惫。

半个时辰后——

顾微雨轻手轻脚地回到宿舍，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借着微光，瞥见李昭珩应是睡的正沉。

他踮着脚尖走到自己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躺下。

黑暗中，李昭珩缓缓睁开双眼。他睡眠本就极浅，方才顾微雨第一次进门时他就已经醒了，当顾微雨出去后，过了一会儿他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听声音是税海钱昊他们，通过对话得知他们是刚沐浴完回来，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推门声，隔壁宿舍的门被重重关上，喧闹声渐渐平息。

李昭珩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榻，眉头微蹙——他没和他们一起回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外终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带进一阵夜风。李昭珩闭着眼睛，却清晰地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是皂角香气，还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他也是去沐浴了……

只是这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

翌日清晨

钱昊练完早功，一头闯进顾李二人的宿舍，一把掀开顾微雨的被子：

钱昊："雨弟，起床了！"

顾微雨猛地惊醒，下意识抓住被角往身上一裹。

钱昊一屁股坐在顾微雨旁边，正要将手搭上他的肩，突然想起昨晚邀他去澡堂时他那副别扭的模样，伸出的手顿时停在半空——昨晚被裴宴罚做了那么多蛙跳，出那么多汗，这小子不会没洗澡就睡了吧？

猝不及防，下一刻他便突然俯身凑近顾微雨，像猎犬般嗅了嗅，

钱昊："咦？"

顾微雨立即被惊得往后仰身：

顾微雨："你干什么！"

钱昊直勾勾盯着他：

钱昊："你昨天没来澡堂？"

不等他回答又凑近闻了闻，

钱昊："不对啊，这香味...你明明洗过澡了！"

顾微雨瞳孔微缩，下意识又往后挪了半尺：

顾微雨："我……我去了啊。"

他强作镇定地拢了拢衣襟，

顾微雨："许是你回来得早，我们错过了。"

钱昊："这样啊……"

钱昊半信半疑。

顾微雨刚松了口气，视线从钱昊身上移开，不经意间却与坐在书案旁的李昭珩四目相对。那双紫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他心头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一把推开还凑在跟前的钱昊：

顾微雨："我去洗把脸。"

钱昊屁颠屁颠儿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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