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像被分割成两卷不同规格的胶片。一卷是父亲留下的老式DV带,画面泛着暖黄的颗粒;另一卷是我用数码摄像机记录的世界,冷蓝的屏幕光里藏着无数未被冲洗的秘密。
推开家门时,玄关处父亲的工作证还挂在挂钩上,照片里穿工装的男人笑得爽朗。那是机械厂质检员的证件,塑料封皮边缘已经磨出毛边。母亲总说我遗传了父亲对机械的痴迷,可我觉得更像诅咒——每当我盯着齿轮咬合的瞬间,就会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在车间事故里永远定格的画面。
餐桌上摆着冷掉的饭菜,母亲的护士值班表贴在冰箱门上。最新一页用红笔圈着"大夜班",旁边歪歪扭扭贴着我去年科创比赛的奖状。我摸着奖状边缘微微卷起的角,突然想起母亲总在深夜翻相册的声音,像老式放映机转动的咔嗒声。
书包里的摄像机硌着后背,这是我用三年压岁钱买的二手设备。镜头盖内侧贴着褪色的便签,是父亲出事前写的:"用眼睛看见世界,用镜头留住奇迹"。我把它塞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那里还躺着父亲留下的工具箱,扳手手柄缠着医用胶布——那是母亲为了防止他手滑缠上的。
第二天清晨,我在储物柜前调试微型摄像机。叶云心突然凑过来,发梢的机械蝴蝶挂件扫过我的手背:"北冥川,你拍的延时摄影像会呼吸的齿轮。"我慌忙关掉屏幕,里面正在剪辑的视频里,母亲值夜班回家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与她年轻时在机械厂门口的老照片重叠。
物理课上,老师讲到机械传动原理时,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齿轮模型。那是父亲出事那天戴着的,边缘还留着他的指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齿轮上,我听见后排顾佳小声说:"他又走神了。"其实我在计算,如果把这些悲伤的重量换算成扭矩,需要多大的齿轮才能将它们碾碎。
午休时,我躲在五金店仓库的角落剪辑视频。陈泽送来工地捡的废铁,顾佳调配新的荧光涂料,叶云心在速写本上画会发光的鲸鱼。我的镜头扫过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发现母亲给我织的围巾垂在设备箱边缘,毛线球上还别着父亲送她的齿轮胸针。
"川哥!"陈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帮我拍段搬砖视频?我想发给医院的妈妈看。"我架起摄像机,看着他在烈日下挥动铁锹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事故后,母亲在医院走廊里哭泣的样子。那时她白大褂口袋里,也装着我幼儿园时画的齿轮涂鸦。
傍晚去养老院拍摄时,王爷爷给我看他年轻时设计的机床图纸。泛黄的纸上,齿轮阵列像某种神秘的图腾。"你父亲是个好徒弟。"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图纸,"他总说要给儿子做个会讲故事的机械玩具。"我悄悄按下录音键,摄像机镜头开始模糊,分不清是因为室内光线昏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深夜的仓库变成了发光的茧房。叶云心在画会跳舞的齿轮精灵,顾佳调试着鲸鱼尾鳍的液压装置,陈泽在焊接新的感应模块。我架起多机位拍摄,却忍不住分神——母亲值夜班前塞给我的保温杯还在冒热气,杯底压着张字条:"别总拍别人,也给自己留些画面。"
凌晨两点,我在剪辑室反复观看白天的素材。当镜头扫过养老院的老式座钟时,突然发现钟摆的节奏与母亲心电图监测仪的声音惊人相似。我把这段画面放慢十倍,配上王爷爷讲述往事的录音,背景音乐是父亲生前最爱的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
电脑右下角弹出母亲的消息:"今天护士长夸我扎针又快又准。"我盯着对话框发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摄像机里,全是别人的故事,却从未完整记录过她。手指颤抖着打开新的工程文件,命名为"妈妈的十二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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