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拖拽回去。混沌中,只有小腹深处那道深紫色的、如同被毒虫啃噬过的伤口,持续不断地传来冰冷而钝重的痛感,是连接着这个痛苦现实的唯一锚点。
不知挣扎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终于刺破了厚重的黑暗。紧接着,是嗅觉的复苏——空气里弥漫着浓烈而熟悉的清苦药味,还有那早已沁入骨髓、令人心安的、清冽的松雪气息。这气息霸道地占据着她的呼吸,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鼻头发酸的安抚力量。
虞清欢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繁复而华丽的帐幔顶,在昏暗的烛光下流淌着暗金色的光泽。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寸骨头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酸软和虚弱。小腹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冰锥攒刺般的酷刑,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绵长不绝的钝痛和冰冷,提醒着她经历过的一切。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尝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是那件雪狐裘温软蓬松的毛锋,依旧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她身上,如同最温暖的堡垒。她微微偏过头。
然后,她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就在她的床边,近在咫尺的地方,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沈念安。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屈身伏在了她的床沿。他侧着脸枕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大半张脸都隐在手臂形成的阴影里。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暗绣云纹的锦袍,只是那华贵的衣料此刻布满了深刻的褶皱,如同被粗暴揉搓过一般,衣襟甚至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同样带着疲惫线条的锁骨。
烛光跳跃着,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他露出的那半张侧脸轮廓。曾经冷峻如刀削斧刻的下颌,此刻线条依旧分明,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深紫色的乌青,一直蔓延到深邃的眼窝,仿佛许久未曾合眼,又像是被沉重的疲惫彻底压垮。紧抿的薄唇失去了血色,显得有些干燥苍白。几缕墨色的发丝,失去了往日的齐整,散乱地垂落下来,遮挡在他紧蹙的眉心和紧闭的眼睑上,随着他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在烛光下投下细微晃动的阴影。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极其疲惫地伏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虞清欢怔怔地看着他。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灌——涤尘轩那如同炼狱般的引蛊过程,撕心裂肺的剧痛,冰冷粘稠的黑水……还有之后昏迷中,那一次次被强行灌下的辛辣药汁,小腹伤口被烈酒和金疮药灼烫时的酷刑般的惨嚎,以及那始终笼罩着她的、霸道而灼热的体温……是他吗?一直都是他?
她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盖着厚厚锦被和雪狐裘的小腹位置。那道狰狞的伤口虽然被遮挡,但那种深植骨髓的冰冷钝痛感依旧清晰。她小心翼翼地、用极其轻微的力道,隔着柔软的布料,轻轻揉了揉那伤处。动作牵扯到皮肉,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极细的抽气声。
这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伏在床沿的沈念安,那几不可察的、微弱的呼吸骤然停顿了一瞬!紧蹙的眉头猛地加深了刻痕,仿佛在睡梦中也被这痛苦的声音惊扰。他搭在床沿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惊醒过来。
虞清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她怕惊醒他,更怕面对他醒来后那深不可测、或许带着审视与冰冷的目光。时间仿佛凝固了。
然而,沈念安紧绷的身体在短暂的僵滞后,并未立刻弹起。那深蹙的眉头依旧紧锁,似乎在梦魇中挣扎,但紧绷的肌肉线条却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他紧抿的唇间逸出一声极其低沉、模糊的、如同梦呓般的音节,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意味?仿佛在无意识中,也要压下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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