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烙印 (2-1)

医疗区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持续切割着沈棠的耳膜。她抬起右臂挡开垂落的电缆，金属化的皮肤与电线接触时迸出细小的蓝色火花。天花板破洞透下的冷光里，那些火花像濒死的萤火虫。

"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心电监护仪的机械女声从废墟深处传来。沈棠踩过碎玻璃，右手指尖触到监护仪外壳的瞬间，锁骨处的齿轮烙印突然发烫。屏幕上的心电图波纹剧烈抖动，林修远的名字在右上角闪烁。

金属树枝突然从墙壁裂缝刺出，擦过她正在透明化的左手手背。沈棠没躲，盯着树枝尖端滴落的淡蓝色液体——那颜色和林修远咳出的液体一模一样。液体在地面形成微型齿轮图案，转瞬被她的靴底碾碎。

监控屏幕突然全部亮起。最中央的那块浮现出地下三层的画面：林修远被七条金属藤蔓钉在培养舱表面，心口装置的齿轮正在崩解。他张着嘴，但监控没有声音，只有嘴角不断涌出的蓝色液体证明那不是在沉默。

沈棠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屏幕。金属化的五指陷入液晶面板时，整个走廊的灯光骤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她手腕流下来，在监控屏表面晕开成血色的西府海棠轮廓。

"别碰应急电梯。"输液袋突然发出祖父的声音，悬挂在头顶的塑料管像蛇一样扭动，"除非你想看他彻底变成一堆齿轮。"

沈棠扯断了那根输液管。液体喷溅在监控屏上，与她的血混合成诡异的紫色。屏幕里的林修远突然转头，仿佛透过层层金属墙直视她的眼睛。他抬起颤抖的右手，在培养舱玻璃内侧画了个双向箭头——S.T→L.X。

右臂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沈棠看着自己的小指关节彻底金属化，皮肤下浮现出与林修远心口装置相同的齿轮纹路。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刻在培养舱底部的划痕代表什么——那不是实验编号，是林修远用指甲刻下的计数标记。

第三十七道划痕正在监控画面里渗出淡蓝色液体。林修远的嘴唇开合，沈棠读出了那个被血泡模糊的词："......快......"

天花板突然塌下一块。沈棠在躲避时右肘撞到应急电梯按钮，整条手臂顿时亮起刺目的红光。电梯门缓缓开启，里面没有楼层按键，只有用蓝光勾勒出的地下三层结构图——西府海棠的根系贯穿了所有培养舱。

"你承受不住完全金属化。"祖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这次带着电流杂音，"他的意识会先于你的右手崩溃。"

沈棠走进电梯。金属化的右手按在控制面板上时，她听见了林修远二十岁的声音——那是从她锁骨烙印里传出来的，带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回声："记忆......即是密钥......"

电梯开始下沉。顶灯忽明忽暗地照着沈棠正在透明化的左手，手背上浮现出与林修远右手相同的齿轮刻痕。当深度显示到达地下二层时，整个轿厢突然倾斜，她撞在墙上，右肩胛骨传来金属摩擦的剧痛。

监控屏幕在轿厢里亮起。这次显示的是二十年前的画面：婴儿时期的林修远被按在手术台上，胸口插着连接沈棠培养舱的导线。祖父的手握着手术刀，刀尖悬在婴儿心口刻着"S.T"的齿轮上方。

沈棠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击碎了监控屏。飞溅的玻璃碎片中，她看见自己彻底金属化的五指正自动重组结构，指尖变形成与林修远心口装置完全吻合的接口形状。

电梯停在地下三层。门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实验室，而是由无数齿轮组成的金属风暴。风暴中心悬浮着两枚互相咬合的青铜齿轮，较大的那枚刻着"S.T"，较小的刻着"L.X"。

沈棠向前迈步，右腿膝盖传来金属置换的脆响。她伸手抓向齿轮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响起林修远十七岁的声音，这次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不要相信倒影！"

金属风暴突然凝聚成镜面。沈棠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根本不是人类形态，而是由无数细小齿轮拼凑出的人形轮廓。唯有锁骨处的红晶石还保持着血肉之躯的光泽，正随着真正的沈棠呼吸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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