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熔炉 (2-1)

强光吞没视野的瞬间，沈棠听见金属骨骼碎裂的脆响。视网膜残留的灼烧感还未消退，实验室废墟的轮廓已在红光中重新浮现。她下意识去抓林修远的手臂，五指却穿透了正在透明化的躯体——他的机械心脏暴露在空气中，齿轮组逆向着吸收漫天飞舞的数据流。

"别看投影......"林修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混着电流杂音。他的下颌骨正在汽化，脊椎齿轮迸发的火星溅在沈棠锁骨的红晶石上，炸开一串二进制代码。

穹顶裂缝渗下的红光突然具象化成荆棘藤蔓，缠住沈棠的脚踝将她拖向主控台残骸。金属地板在她身下剥落，露出ST-000培养舱的透明舱盖——五岁的她漂浮在淡蓝色液体里，后颈齿轮闪着与林修远相同的频率。

"载体记忆覆盖程序启动。"祖父的电子音从红晶石内部传来。悬浮的数据流突然凝聚成西府海棠形态，每片花瓣都是监控画面剪辑：二十岁的林修远深夜伏案修改参数，钢笔尖在纸上灼出焦痕；婚礼那日他站在庭院角落，指腹摩挲着藏在怀表里的海棠叶片。

沈棠的金属右手突然自主行动。五指变形为精密工具组，拆解着主控台暴露的电路板。齿轮咬合声中，一组被焚毁过的数据带从废墟升起，投影出完整契约条款：

【双向疼痛条款7.3：当载体ST出现自主意识，执行神经共享程序。签署人林修远（血样认证日期：沈棠婚礼当晚23:47）】

"原来你一直在......"沈棠的声带被共振波震出血丝。契约右下角浮现着神经灼烧记录——每次参数修改都对应着林修远太阳穴的金属丝网络灼痕。

海棠投影突然暴长，花蕊处伸出数据导管刺向沈棠后颈。就在接触刹那，ST-000舱盖爆裂，婴儿时期的记忆洪流般灌入她的脊椎齿轮：

五岁的林修远躲在书房窗帘后，铅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移动。窗外是正在给海棠苗浇水的沈棠，阳光透过叶片在她裙摆投下光斑。橡皮擦反复修改的页脚标注着《西府海棠栽培手册·第一版》。

"别看！"林修远残存的机械臂突然横扫过来打碎投影。他的胸腔齿轮组正在融化，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迹的"嫁接注意事项"，最新一条还带着未干的血渍：【今日发现ST偏好蓝釉花盆，已调整营养液配比】

沈棠扯断缠在脚踝的数据荆棘。金属右手插入自己后颈的齿轮槽，硬生生转了三圈。剧痛中二十道血线从她脊椎抽出，与林修远裸露的机械心脏形成光桥。

"栽培需要......耐心......"林修远的发声器彻底损毁，电子音化作电流没入光桥。悬浮的契约条款突然重组，祖父的签名被血线侵蚀，显现出被焚烧过的原版内容：【当ST主动完成融合，双向契约生效】

ST-000舱体碎片突然磁暴般环绕两人旋转。沈棠在离心力中抓住林修远透明的肩胛骨，将红晶石按进他正在汽化的心脏。接触瞬间，整个实验室的警报系统切换成童声朗读：

"......西府海棠喜阳光，耐半阴。苗木定植后要立支柱防止风吹折断......"机械音停顿的间隙，夹杂着幼年林修远偷录的沈棠笑声。

红光波长突然改变。培养舱残骸组成的环形屏障内侧，浮现出林修远二十年来记录的监控画面：十五岁的沈棠在图书馆擦拭《荆棘王冠》封面；新婚夜她独自对着海棠树喃喃自语；昨夜昏迷前折断的枝条插入自己锁骨......

沈棠的金属指节突然被无形力量牵引，拆解起林修远暴露的脊椎齿轮。第七节胸椎的内侧刻着缩微版实验室蓝图，署名处是两个婴儿足印。当指尖触碰到足印边缘的凹槽，地下三层传来金属盒弹开的"咔嗒"声。

"记忆......熔炉......"林修远仅剩的左手骨架扣住沈棠手腕。他的机械心脏突然停止逆向旋转，齿轮缝隙渗出淡蓝色液体——正是ST-000培养舱里的溶液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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